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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抓那些叫花子进去干吗？难道养了来喂狼狗？”张震龇出大金牙来残忍地笑着，浩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何大头悄悄说：“我没听大太君说什么叫花子，只说要准备一批木头，有用。”

张震抬眼看有人朝他们看，大声说笑道：“来，再干一个，这女儿红真不错！”

何大头也猛地惊醒，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喊一嗓子：“茉莉！我的肘子好了吗？”

张震拍拍他胳膊笑道：“好了好了，就差撒盐了。”

浩子凑趣道：“这味道一定比络腮胡的强！”

何大头怕怕的样子缩手抱住胳膊说：“别啃我，我可没招你惹你。”

张震不敢再多打听，免得引起何大头怀疑。三人真的是只谈风月，放开吃喝，一中午很快打发完了。

下午，浩子带着他先在城北转了转，沿河岸仓库货栈一大串，其中近半数被日军各后勤单位征用了，间杂着酒肆娼寮赌馆鸦片馆，乌烟瘴气喧闹不堪。又去西城转了转，都是贫民窟，更没有合适的地方。

忽然，浩子一拍脑袋，说：“我怎么忘了那个好地方？！”

“哪儿？”走累的张震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

“西门外二里地有个废弃的缫丝厂，您去看看？”

西门外，人烟渐稀落，走出好远才看见条被杂草半掩的岔路通向一片丘陵。

路尽头一个生锈的大铁门，灰色围墙圈起好大一个院子，里面那栋小楼的窗玻璃被打得稀烂。

“你个小娘皮养的，这是二里地？”张震伤腿疼得他满头冒汗地骂道。

“这，这大概有二三里，那个三四里吧。”浩子挠头谄脸地傻笑着。

张震揉着伤腿喘了半天，才直起腰来。浩子砍了一根树棍儿，双手递给他道：“您试试这个，借点力。”

两人走到跟前见铁门用铁链锁着，只不过伸手一推就露出个可供一人侧身挤进去的缝隙。探头看看满院狼藉荒芜，衰草茂盛，乱树丛生。听到铁门的吱嘎声一群乌鸦大叫飞起，吓得浩子一哆嗦闪在张震身后。

“还是第一蟊贼呢，就这胆子。”但他还是掏出了枪，小心向里搜索。这一带流散的人很多，散兵游勇、难民、土匪、盗贼，谁知道这个荒废的大院里会躲着什么人，更怕里面有锄奸队，万一被自己人干掉了才冤呢。

他们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前面是栋两层小洋楼，后面是两栋厂房，还有几排青砖平房，后门临河有专用小码头。

张震推开小楼的破门，一股霉臭气味扑鼻而来，显然这里被洗劫过，然后又被难民们住过，满地破烂垃圾屎尿，看来确实是彻底荒废了。

张震大声说：“这里已经被毁得不像样儿了，收拾好得花一大笔钱呢。”

“那也是花皇军的钱。这里不行就得下乡了，我知道有几个地方也合适。江家湾的江家大院不错，可惜那里人太多，不符合太君要求。”浩子转着眼珠子说，“要不咱们把樟树镇的老丘家端了，那里隐蔽，不过离城远点儿。老东西的五姨太不错，和我有一腿。把老狗×的赶出去，正好我把老相好收了。”

“笨！我是说我们赚钱的机会来了，这老板的厂子还蛮大的嘛。浩子，去找个合适的包工头来，谈谈要多少钱才能把这里整修一新。”说着，一个烟头划着优美的弧形飞到了草丛里。眼看着斜阳西下，两人都有点胆小，赶紧回城里去了。

第二天，浩子就找了一群人来打扫卫生，没等活干完何大头就带着个鬼子工程师来了，拿着卷图纸四处指指点点查看询问，张震答得上答不上反正就是带着他转。

第三天傍晚佐藤坐着摩托车来了，张震带着他四处看罢，佐藤站在小楼大大的露台上眺望厂区外围，只见三面丘陵一面河，除了灌木乱树荒无人烟。离城的距离也适中，出城时看了表，摩托车过来只要几分钟，符合横田大佐的所有要求。

佐藤看着那群干活的人对张震说：“把他们赶走。”

张震错愕地问道：“那这活叫谁干？”

“让你抓的难民呢？”

“那些家伙滑溜得很，不抓他们满街都是，真要抓都溜了……”

“不用抓了。招工，给他们一碗饭吃，还省了工钱。”佐藤伪善地对张震笑着，在内心深处他始终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叛徒，审讯室里张震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总是在他心底留下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张震耸耸肩膀说：“无所谓啊，反正找谁都是干活。不过那些难民和叫花子男女老少病的残的都有，一说招他们一窝蜂都拥上来，干活可没这些人利索，难道都要？”

“全要。我要让大家看到一个干净安全的宁城，没有难民和叫花子、小偷。”

张震呵呵笑着啥也没说出去了，一会儿传来他吹着口哨下楼的声音。

启明星从最深的黑暗处跳出，晨曦在天边弥散开，城市醒了，城门开了，进出的人们肩挑背扛匆匆来去为生计奔波。茉莉和挑筐的小凳子也排着队出了城门急匆匆赶往江家湾，在镇上买了食材挑着担子忽悠悠地往回走，茉莉提着沉甸甸的大鱼篓，见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急得直催小凳子：“快走，回去这些鸡鸭还得收拾，天气热，晚了鱼都死了。”

眼看着将要走到吴记杂货铺，不知哪里砰砰打了两枪，吓得茉莉摔倒在地哇哇大叫。吴妈赶紧上门板，招呼茉莉进去躲躲，她连滚带爬往店铺去，一边大喊：“小凳子快来！你站那儿挨枪子儿啊？！”

“小掌柜的，那枪响的离这儿还远呢，你怕啥？”正说着，耳边又噼噼啪啪响起一片枪声，吓得他一头就钻进铺子，还好没把担子扔了。三个人七手八脚把门板咔咔全上了，躲在门后听外面动静。

不远处传来狼哭鬼嚎和呼喝声、喊打喊杀声、有人跑过的脚步杂沓声。他们躲在门后面，小凳子肩膀扛着门，手里抓着扁担直哆嗦。茉莉躲在他身后眼睛瞪得溜圆，吴妈手里抓个小板凳不知道她是要坐还是要用来打人。

终于，外面安静了。茉莉推着小凳子，说：“出去看看，没事了我们赶紧走，别一会儿进不了城，这一担子东西都得扔！”

小凳子卸下一块门板绰着扁担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做贼般蹑手蹑脚出门转过街角不见了。茉莉见店里无人，把小竹管塞进吴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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