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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知府程万里之子程超,在太宗皇帝北伐之日,受父亲委派为中山督粮官,负责为大军押运粮米,因为他熟知燕云地理,兼之武艺精熟,于高粱河之战大有裨益,晁元帅对之十分看重,收在帐下听用。这一日,他被元帅派到瓦桥关公干。
程超进关以后,来到将军府,看到府中卫士比平时多了数倍,衣甲鲜明,执戈而立,微觉奇怪。
接待军士领他进入将军府大堂,程超只见堂上正中一人龙袍皇冠,正襟危坐,左右阶下站着几位将军,刘廷翰便在当中,忙叫了声:“刘将军……”
刘廷翰冷冷地道:“不忙找我,快快先拜见陛下。”
程超慌忙拜伏在地,口呼万岁。他第一次见到皇帝,不由得有些慌乱,心中怦怦直跳,想着:“陛下召见我做什么?可是因为我督粮有功,有所封赏,要知道寻常人要见上陛下一面,已是千难万难。”
只听太宗皇帝道:“刘爱卿,你把中山之事告知程将军吧。”
刘廷翰出班,将程万里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程超越听越是胆战心惊,听得父亲犯下诛灭九族之罪,只吓得汗流浃背,匍匐在地,颤声道:“臣……臣父谋逆,臣……臣……罪该万死……”
堂下武士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太宗皇帝怒斥一番,便上前将程超带下堂去,大刑伺候,好好折磨一番,尔后千刀凌迟。
却听得太宗皇帝温声道:“你不必惶恐,平身吧。朕常听晁元帅说起,你办事干练,勤勤恳恳,算是朝廷的有用人才,并且朕已经查明,中山之乱,确实与你无关。现在朕给你一个待罪立功的机会,如果事成,可以免你父子一死。不知你可否愿意。”
程超惊闻噩耗,自知必死,他出身官宦名门,自幼勤习武艺,饱读群书,立志做一名朝廷的栋梁之才,超过自己的父亲,成为家族的骄傲。
那料得父亲一念之差,令自己永世不得翻身,心中又悔又恨,此刻听到太宗皇帝的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臣谢陛下天恩,但有旨意,臣一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太宗皇帝道:“好,你留在大堂,依照刘爱卿与田爱卿的安排行事。”言罢起驾,来到后堂。召来周尧儒,说道:“田爱卿计策虽好,只是委屈了你。”
周尧儒伏拜在地,道:“陛下厚意,臣深领矣。破敌制胜,公也;家人之仇,私也。田将军和臣商议此事之时,脸有不忍之色。臣知道山南节度使郭开度曾受程万里救命之恩,与程万里结为生死之交,后来郭开度因为兵败,恐朝廷降罪,投靠了辽国,现为辽国大将萧陀古帐下的高参。臣望陛下令程超速速行此计策。但要能退敌制胜,乃大义也,臣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太宗皇帝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中山知府,那个黄都监,朕回师之日,将他凌迟处死,他的妻子女儿,都赏赐与你为奴。”
周尧儒感激涕零,道:“臣多谢陛下。”
刘廷翰等在大堂计议已定,分头行事。刘廷翰持太宗密令,火速去见八贤王和晁元帅。
程超回到自己帐中,他知道此次虽蒙天恩,有了赎罪的机会,但事情如果办不成,依然全家性命难保。
他慌得汗透衣甲,将刘廷涵和田重远吩咐自己的话回想数遍,思索周密后暗自演练几回,方才取出一盘金银,十余匹绸缎,唤来家将程福,道:“伯伯恕罪,您看觑侄儿至今,侄儿不曾有所回报。如今兵凶战危,侄儿前途未卜,恐连累了伯伯,伯伯不如归养故里,享受天伦之乐。侄儿为官,不敢取非分之财,因此所奉川资路费菲薄,还请伯伯海涵,不要见怪。”
程福看着金银绸缎,愣了一愣,跪下泣道:“少爷,您这是把所有家当都要给了老奴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奴受程家大恩,无以为报,若在危难之时自个儿离去,怎还有脸面活在世上?”
程超道:“伯伯言重了,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和伯伯并不相干。伯伯不需多问,可速速离去。”
程福见程超虽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战栗之态,再拜道:“老奴誓死追随少爷左右,若少爷不肯讲明,只是要老奴走,老奴情缘撞死在门外,以表寸心。”
程超将程福扶起,想起父亲如此绝情,再也忍耐不住,失声痛哭,程福站起又坐下,慌得不知所措,过了半晌,程超止住哭声,道:“伯伯不可如此,我这就向您说明原委。”
待到程福坐定,程超气急败坏道:“父亲受了襄阳王密令,叛上作乱。他倒也真对得起襄阳王的赏赐,为免旁人起疑,连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顾了,居然连一点风声也不告诉我们。
直到现在,我才从中山府来的几个心腹将士口中收到了一点消息。我想皇帝陛下那是何等样人,谈笑间,襄阳王只怕便要灰飞湮灭。父亲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跟错了人,还要连累我等,到时候陛下回到涿州,你我便要死无葬身之地啦。”
程福“啊”地一声,差点瘫在地上,呆了半响,道:“公子,那还愣着干什么?咱们快一起逃吧。”
程超苦笑道:“你没听说过吗?有句话叫作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又能往哪逃?”
程福急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程超道:“你先下去吧,待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程福道:“公子要早做决断,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程超心烦意乱地道:“好了,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程福失魂落魄地刚要走出账外,忽然听程超道:“只能这样了。”程福猛地转过身来,像是在黑暗中发现了一盏明灯,急忙问道:“公子有何良策?”
程超恶狠狠地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在这里也就是个小小的督粮官,英雄无用武之地,倒不如索性投靠了辽国栖身。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烦劳您去辽军大营见郭开度大人。他是咱们的故交,虽然身处两国,我们不曾得罪他,两家情谊尚在。你告诉他南朝已无我等立身之地,只好投靠他了,再告诉他我会有厚礼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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