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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都在行动（第3页）

许蕾问：“那你咋没卖给他们呢？”许超说：“有规定，不能卖。”许蕾笑了：“那你担啥心啊？不是跟他们说明白有规定了吗？”许超说：“那我心里也不踏实。”许仙说：“二哥你呀，不是兄弟说你，你一辈子谨小慎微的，总是庸人自扰，那还中？甭怕，往后有兄弟哪。”

许蕾看着三哥拍胸脯挽袖子的厉害样子，觉得挺滑稽的。就想笑。但没敢对着三哥笑。美容中心还等着他去捧场哪。她了解这类人，刚发家，急于让别人知道，光注重消费的形式。自己的体面。

三十六

那天，在医院，许超打了惠贤后，两个人的关系便陷入了冷战状态。

这一点，钱宏利想到了。他还进一步想到了，许超会在心里主动和惠贤和解的。表面上继续冷淡惠贤，期待着惠贤主动向他发出和好的信号。而惠贤哪，表面上会主动求得和许超的和解，但心里却开始了对许超的冷淡。

钱宏利认为，缩短他和苏惠贤之间感情距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而且他自信，苏惠贤需要他的出现。他开始行动了。在行动之前，他在公司会议室隆重召开了一个总结表彰大会，总结一季度三个月的经济工作，通报各分公司取得的不错的业绩，表彰了业绩突出的最佳员工。许仙榜上有名。还有向天歌。还有瘸老八，榜上叫肖冬生。他亲手把大红包颁发到了最佳员工的手上。送到许仙手中时，他特意拍了拍许仙的肩膀。害得许仙当场犯了好半天嘀咕。经验告诉他，即便许仙再有疑心，但簇新簇新的大票子会逐渐使他丧失警觉的。

钱宏利在对惠贤采取行动之前，留出了一个真空时段。给谁留的呢？给许仙。他料定许仙会在表彰大会之后行动的。他的行动将决定钱宏利对惠贤的行动。就带上向天歌拿着《关于在凤凰岛筹建废品再利用加工基地的可行性报告》去市政府拜会高副市长了。

上午九点钟，钱宏利怀着一颗志在必得的心情走进了市政府办公大楼，秘书将他领进高则天的办公室。高则天正在接一个电话，看上去比较愉快，他站起身和宏利握了下手，示意宏利坐下，继续接电话。宏利没有坐，走到书柜前看那盆葱绿的君子兰。

高则天打完了电话，走到宏利跟前，握住宏利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亲切地说道：“怎么样，宏利，报告出来了吗？”

宏利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说道：“报告市长，我是来呈送报告的，请您指示。”向天歌赶紧递上报告。宏利接过，双手捧送到高则天手上。

高则天扫了几眼，特意看了天歌一眼。宏利对天歌使了个眼色。天歌会意，向高则天鞠了一躬，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不要走，年轻人。”高则天叫道。宏利趁机推荐介绍说：“他叫向天歌市长，是我公司的常务副总，很有才干的。”

高则天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仔细打量一番天歌后，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坐吧年轻人。”自己坐到真皮转椅上，看着坐到自己对面沙发上的向天歌，问道：“在哪毕业的呀年轻人？”向天歌利落地回答道：“复旦大学，经济系。”“哦，名牌高才生。成家了没有啊？”天歌有些腼腆地答道：“还没有。”

高则天亲切地注视着天歌，说道：“年轻人，我想听听你对我们国家目前的初次分配与二次分配有什么看法，怎么样，随便谈一谈。”钱宏利惊了一下，心说：这个问题可够大的啊，高则天怎么问这么一个问题啊？分明是在考向天歌的才学啊。就有几分担心地看着天歌。

天歌先对宏利浅浅地笑了一下，让宏利从那笑中看清了自信与镇定，然后谦恭地微笑着看着高则天，侃侃而谈：“高市长，我以为我们国家，如果不能改变目前的这种财富分布状况，一旦民主化来临，也很难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确切地说，情况会比经济学家们预料的还要糟糕。或许会有人说，这种情况表明中国是不会出现民主化的。我不敢苟同。我们知道，政治的激进化往往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使是民主化也往往不是人们计划的结果，很多突发和偶然的因素都可以促成民主化的发生。我们所能努力的就是创造一个有利政治变革和民主化和平地展开的社会结构环境。”

高则天不动声色地看着天歌，又提出了一个深刻问题：“你对中产阶级的不发达或者说发展不起来持何观点呢？”天歌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问题的源头我认为主要是中国经济中所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培育中产阶级曾经是改革开放以后，尤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邓小平南巡之后中国政府的一项重要目标。中产阶级的发展状况也是当时社会科学研究的一项重要任务。如今，改革开放三十多年过去了，中产阶级不仅没有壮大，其生存环境反而越来越糟糕了，这是何故呢？一位经济学家指出，原因就在于初次分配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在很长时间里，初次分配强调效率，二次分配强调公平是政府所坚持的原则。但是实际上的情形是，初次分配并未达到基本社会公平和正义，那么二次分配怎么进行也就很难促成社会公平了。”

高则天满意地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个经济结构性问题啊，比较一下亚洲几个非常成功的经济体即日本和四小龙，就可以看到我们国家所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和早期的西方经济发展做一下比较，日本和四小龙经济体可以说都是学界所说的‘国家资本主义’，也就是说，政府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按照目前的经济体制，这些经济体中非国有部门尤其是中小企业是经济发展的主体。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韩国和台湾等经济体中，私营企业占有超过四分之三的资本，也就是说政府企业只占四分之一的资本。中小企业的壮大为日本和四小龙造就了比较公平的社会财富的分配。而我们国家现在的情形就大不一样了。目前，我们的国有企业竟然占有了四分之三的资本，而其产出呢？只占了全部企业产出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也就是说，中国大量的资本流向国有企业。尽管国有企业占有了如此高的资本比例，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但其效率却非常低下。这怎么能保证初次分配和二次分配的公平呢？”

高则天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然喽，我们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国有企业必然有问题。国有企业也有很成功的例子嘛。前几年我去过新加坡考察那里的的国有企业，他们搞得就不错。我们的国有企业问题丛生，就说工资分配吧，国有企业犹如独立王国，它们可以自行决定员工的工资水平，而不用向国家上交其所拥有的巨额利润。这就大大加深了社会的收入分配差异。国有企业的这种优越地位非常有效地制约着中小企业尤其是私营企业的发展。国进民退，与民争利是国有企业存在的一大特色。从而形成了今天的中小企业的生存和发展仍然面临着包括资本和政策等各种困局。在日本和四小龙，中产阶级的经济依托就是中小企业，中国没有强大的中小企业，中产阶级也自然没有制度性依托。所以说，重要的就是要改变经济结构，要限制国有企业的垄断，改革国有部门的治理机制；同时还要从法律、制度和政策层面上哪，为中小企业的发展提供比较优越的环境。就是说，要从初次分配入手来改革收入分配机制。在二次分配上，大力推进社会改革，包括社会保障、医疗卫生、教育和环保等等方面。”

说到这里，高则天停顿了一下，侧着脸看着钱宏利说道：“今后各级政府应当出台一套有效的政策，鼓励富人从事慈善事业，比如，捐资助教啊，扶危解困啊，等等。宏利在这方面做得就不错嘛，给民营企业起了一个表率带头作用。哎宏利呀，你也谈谈你的高见嘛。”

钱宏利摆摆手说：“我对这个深奥的社会经济问题研究不深不透，岂敢在市长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啊。你们谈，你们谈，我洗耳恭听，洗耳恭听。”高则天哈哈笑着对天歌说道：“你瞧你们董事长，总是这样低调，牵着山羊胡子过河——谦虚过度。”

向天歌笑笑。忽然意识到了今天的话说多了，水大漫了桥。就站起身，对高则天说道：“市长，我一介小学生，胡乱发言，还请您和钱总多多指教，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打搅您和我们钱总了。告退，告退，改天再聆听您的教诲。”

高则天看着向天歌背影消失在门口，笑着对钱宏利说：“你的这个干将不错嘛，有学识，有能力，你用人的眼光挺准的哦。”钱宏利摆手道：“哪里哪里，市长过讲，过讲喽。”

高则天的脸色严肃下来了。钱宏利知道他该说卧龙造纸厂搬迁的事情了。“宏利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把人看准用好呢？应当检讨，应当检讨啊。”“您指的是……”宏利知道他指的是谁，但这样问谨慎，还显得他大智若愚。

“节能减排目前是咱北春市重中之重的工作，这是广大干部群众的共识。可总有那么一些人认识不到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明着表态如何如何支持市委市政府的决议，暗地里哪却充当着绊脚石的角色。让我感到失望的是卧龙，在这场事关北春建设经济环境强市的战役中，竟然以种种借口和理由一再拖延焦化厂的搬迁，影响很不好嘛。若不是顾及他姚青舟老同学老先进的份上，我早就采取断然措施了。咳，这个明先哪！”高则天抬起胳膊直捶自己的脑袋。

钱宏利明白，高则天在等待着他的行动。他不能贸然行动。高则天的真正目的不明朗。他知道高则天和姚青舟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恐怕不仅仅是同学加领导者与被领导者的关系。很有可能是撑保护伞和享受保护伞的关系。假若真是这样，那他钱宏利这个说客可就惨喽，搞不好会把自己卷进一个巨大的利益的旋涡里不能自拔，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啊。可如果高则天和姚青舟只是同学和领导和被领导关系，真的出于某种原因和顾虑无法实施行政干预的话，我钱宏利一再退避三舍，岂不是冷了高则天的心吗？那于我于企业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啊！这个关键时刻，我得把握好了啊！

于是，钱宏利试探着说道：“我可以去做做姚董的工作，可我担心，他不但不给我这个面子，还会引发我俩之间的矛盾。市长您知道，我一向做人低调，不愿树敌的。不过，为了北春这个大局，我豁出去也要为您分担点忧虑。”高则天握住宏利的手说：“好，好啊宏利，谢谢你。你俩都是企业里的精英，好沟通，放心，不会产生矛盾的。”

宏利问：“市长您还有什么指示吗？”高则天说：“没有了，那就拜托你了。”宏利掏出手机拨通了姚青舟的电话。“喂你好宏利……”响起姚青舟略带沙哑的声音。宏利说：“想你老兄了，可否赏光小聚一会儿啊？”姚青舟笑了，哑哑的，好像不少粗沙粒流出漏斗。他说：“半个小时后在农家大院见。还有别人吗？”宏利说没有。姚青舟就把电话挂了。

高则天将一只手放在宏利肩上，按了按，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这个人向来是做事总比说话慢半拍，你要当心哦。”宏利点点头：“放心吧市长，我正好和他相反，一张一弛，蛮合适。”高则天握别钱宏利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再加工基地的。”

从高则天那告辞出来，站在市政府大院里，钱宏利发现阴天了。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但路上行人还是有人撑起了雨伞。向天歌将车开了过来。宏利上了车，对天歌说：“送我去农家大院，你自己回公司。”便闭目养起神来，思考待会儿该如何应对姚青舟。

心里有些不托底。但是个机会，铲除姚青舟势力影响的机会。

向天歌的手机响了，被他赶紧按断了。宏利问：“谁来的？”天歌说：“许仙。”宏利心里动了一下，说：“接吧，别误事。”天歌回拨了过去：“喂许主任，什么事？……带亲属？……啊，我听明白了听明白了，等会儿我请示一下老板。”捂住话筒说道，“许仙请示，能否吸收亲属为市场开拓部的成员。”

许仙行动了。果然行动了。他到底钻进了宏利为他设的套子。金钱的诱惑压过了他的疑心。

钱宏利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公司的用人宗旨不是写着哪嘛，只要热爱并忠于我们的事业，只要他有一颗爱心，我们举双手欢迎。具体到用哪一个人，如何使用，你做主吧，不必请示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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