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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子邑皱着眉头,秦管事像是给这个画面下注脚:“回王妃的话,王爷平日里消闲静摄,也都在此,除王爷外,其余人等皆不能入。”
这是该地图未解锁的表示,言子邑笑道:“想必适才您也听见了,婆母要我‘多读些书’,故而我要遵婆母的意思,寻几本书看看,管事要不您帮我找找?”
秦管事生冷的脸上显出一丝歉意,带着些为难道:
“这,王爷此时正在大都督府,他平日里待客的书房也有书,因为有客……”
说到这里他没说下去。
言子邑望望天,看着半带玩笑道:“因为客也能去,没什么机要文书,所以本王妃也能进去看看是不是?”
“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听您的,劳烦秦管事带路。”
兴许是适才太过“防备”,秦管事自觉有些逾越,引她到待客的书房,道了“王妃自便”就领了两个丫头去定如何分派。
这个书房特别的高大,靠西面是一张长桌,上面两个铜的应该是镇纸之类的,上头蹲了一只铜老虎,雕工非常精湛,边上是一个小铜壶,其余就是个笔筒之类的,靠西面是一个搁物架,最上层摆的是卷轴,底下都是折本,排得很整齐,右边是一扇长窗,壁间挂了一张古琴,言子邑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是装饰还是什么,想象了一下靳则聿弹琴,觉得还是不要想象,又想了想他大哥吹埙的样子,觉得可能还行,兴许这地儿的男人都有音乐细胞。边上隔断是一张插屏,就在离长桌一臂之遥的地方,从插屏后头绕过去,才发现长窗是连着的,迎光三排书架,后头是一个极小的窄院,种的是竹子,和光一起透进来,正好耀到底下摆着的一张竹椅上,这张竹椅透着一种清雅的竹香,勾着外头的竹影,一晃一晃,一下子看得人都静了下来。
言子邑仰头看着书架,除了字画卷轴,还有最上头《周易》和《诗》这些,其余都没见过,不认识,抽了一本《孟子》,才发现两个问题,第一个是没有标点符号,第二个是这个阅读顺序是从上到下而不是从右往左的,才翻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头顶百会穴就开始发胀,思路也开始混乱,然后给自己找补,此时此刻应该针对性学习,而不应该盲目学习,现如今应该提高古文语言对话的水平,同时提高对于《女则》、《女诫》的学习运用,就这么摸着便摸到竹椅的扶手,这张竹椅的扶手比别的要高大阔敞,她滋溜一下就躺了进去,凉凉的,拇指掐着书页,举在脸上。
迎着高窗打进来的一束夕阳落在眼上,眼睛有些酸涩,她把书举高些。
一页……
两页……
——“王爷,这次的事情应该趁热打铁,既然邢昭借着这次机会提出增三千虎贲将士,又是当着陛下的面提出来,卑职觉得不如同陛下说,虎贲营将士一时半会培养不起来,不如增设递补营,同陛下提出增设八千。”——
——“哎!哎!哎!胡说什么呢,增了三千陛下都犹豫了好久,一下子增八千,陛下还不把我们都吃咯。”——
——“王爷,我的意思是,这个八千可以这样增设,补营三千,侯补营五千人,第一、这五千人不设在京内,可以驻扎在京外,就说作为递补之用,第二、只要侯补营能够设起来,递补再增递补,这批人就能流动起来,且完完全全就是我们手上的人,即便五万禁军他胡卿言手里有两万,我们悄默声的就又增了五千,而且这五千还不在陛下眼皮子底下。”——
追叠而来的交谈声像两匹快马,把她的意识迅速地拉动起来,灌入耳的两个声音,一个语速极快、听起来敏捷、干练、思维清晰,另一个声音极为熟悉,言子邑朦胧间睁开眼睛,一本书合在脸上,鼻尖掐在书缝中间透气。仰头从长窗里头看到暖光映照在透进来的竹叶子上,外头是浸着润的靛蓝。
——“唉,唉,唉,你说什么呢?还没到这一步!”——
——“秦司卫,要是校事处最近没什么要紧事,麻烦您得空多读些书,尤其是读史,对了,《春秋》也行。可以学学邢昭,他出门在外行军打仗皆是手不释卷。”——
……又是一个需要读书的……
——“我是说王爷刚刚大婚,你就在这里步步紧逼……”——
——“不是我们步步紧逼,昨日大婚你没发现么?胡卿言现在是追着王爷不放。”——
咚!她猛地听见指节敲击桌子的声音:“再耽搁下去一切都晚了!”
桌子敲得她从竹椅上一震!
“什么人?!”
哎呦!
言子邑赶忙翻起身来,从屏风后头走出去,外头天刚擦黑,这里头亮了几盏烛炬,堪堪将大家照了个明白。
靳则聿手持一本折子立在那张长桌边上,说话的两个人,像瞬间定格了一样,秦霈忠抬起的一只手指着另一个人,那个人的手握成拳,还维持着敲桌角的姿态。她遇到了一双眼睛,嵌在凹陷的眼眶里,整个人瘦骨如柴,官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大,那双眼睛盯着她,秃鹰一般敏锐,尖锐的眼神的落在她身上,就如同她是一个活靶子,被人用狠劲瞄准了。
秦管事从外头快步而来,面带焦慌,看了看言子邑,又对着靳则聿行礼:“王爷!”
靳则聿抬手示意,秦管事未再说下去。
秦霈忠对着她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又看了两眼身边的人,攘了一攘,皱着眉头道:“快!”
那人甩了袖子,先看了一眼靳则聿,似乎在观察什么,然后以掌击额,掌心覆在额头上,左右一顾,又垂着头点了两下,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最后极不情愿地行礼:“卑职见过王妃。”
言子邑看着靳则聿。
开口道:“王……”
靳则聿把手上拿着一本折子缓缓放在桌上,站在桌边抬起一只手,虚空一按,朗声带笑道:“是本王的不是了,倒是忘了你陪本王翻了两页书便有些倦了,在这里谈起公事来。”说罢五指朝下笼了笼,对着案桌前两人道:“这是王妃言氏。”又朝她道:“秦司卫你是熟识的,这位是城门指挥营的李指挥,虽说他们是我的属下,却长我许多,这些年承教于他们,获益良多,子邑你来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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