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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春风救赎（第3页）

彩云满意地点点头，握住江站主的手说：“谢谢你了，祝你发财，同时为咱福彩事业做更大的贡献。”江站主说：“谢谢。请问你是……”彩云笑笑：“和你一样，都是福彩战线上的光荣一员。再见。”

夜幕降临，黄江市霓虹闪烁，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一片歌舞升平。周金发站在办公室窗前，忐忑不安地看着外面的景象，紧锁眉头，在凝神沉思。有人敲门。周金发喊道：“请进。”进来的是吴彩莲，脸上挂着明显的关切：“主任，咋样啊？休息过来了吧？”

周金发拍拍脑袋：“啊，没事了，你回家吧。”吴彩莲看看周金发的脸色，问道：“那个……云主任回省城了？”周金发摇摇头，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走吧，我等云主任哪。”吴彩莲答应着，往周金发的水杯里续满了茶水，说道：“多喝点茶水好。晚上当心点儿，别喝酒了吧。”周金发点点头。“我走了啊。”吴彩莲摸摸周金发的胳膊，低下头走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周金发一看，是彩云打来的，连忙接通：“喂云主任……我在办公室哪……休息好了，不好意思，今后我一定注意……啊？上哪儿吃饭去？我都安排好了，贵龙大酒店，你看行不？……太豪华了？没事，这个客我还是请的起的……你请？唉，哪能让你请哪，今天你是客人，我得尽地主之谊呀……哎呀，那好吧，你是我的领导，那就服从命令吧。那咱就还上忆苦思甜去吧，上次来你不就没吃够吗？……好嘞，待会儿见，待会儿见。”挂了电话，周金发嘀咕着：“哎呀，今个就是鸿门宴咱也得单刀赴会喽。必是那事她有所察觉了？不然咋这么突然来黄江市，又非要单独和我谈话呢？真要是事情败露，那我可就……”想到这，周金发惊出了一脑门冷汗，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样出的办公室，咋样下的楼，咋样钻进的轿车，直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才将他从迷迷登登中惊醒过来，仔细一看前方，一辆奥迪车停在了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驾驶室门一开，一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叫骂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周金发心说：糟糕，惹麻烦了。赶紧下了车，一看大汉，紧张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哎呦这不是袁老板吗，你好你好啊。”袁老板也看清了周金发，凶相立刻换成了笑脸：“是周哥呀，我说你这是琢磨啥哪，咋走错方向还不给我让道啊？这今个幸亏老弟反应快，刹车及时，否则非撞一块不可。”

周金发拍打着袁老板的后背，连连说对不起。袁老板递给周金发一只中华烟，自己点燃一只，问道：“甭说这是会饭局去呀，是小妹邀请你咋的啊？这么走神儿？”周金发苦笑笑摇摇头：“咱哥们哪有那福分啊。回头再聊，我请你吃牛肚，我得赶紧走了。”周金发匆匆忙忙上了车，开走了。

四十二

在“忆苦思甜”餐厅一个小单间里，彩云正在看菜单上的菜，琢磨选哪几样好：

“嗯……蒜苗炒猪血……宫爆鸡丁，嗯，干煸土豆丝，好了，先这些，等我的朋友来了再点。”

女服务生给彩云倒好水，出去了。

小牛上洗手间回来了，彩云对他说道：“你先吃吧，想吃啥自己点，完事我统一结帐，吃完你就回招待所休息吧，让周主任送我就行了。”小牛答应一声，出去了。

小牛坐到大厅里的6号桌点着菜，周金发停好车，拎着一个袋子走进了餐厅。手机响了，边往餐厅里面走边接听：“喂你好……啊？董自豪？老……老领导，真的是你吗？我……什么，您就在我们黄江市……要看我来？这这这……不是不欢迎，我也想你呀老领导……您等等啊，等等老领导……”捂住话筒问迎宾小姐，“一位省城来的女士在哪个房间？”

迎宾小姐做了个请的手势：“在生产队长家等您，请随我来。”

周金发跟在小姐身后进了单间，对彩云笑笑，然后将手里的袋子往餐桌上一放，说道：

“不好意思叫领导久等了，车忒多。”把手机递到彩云面前，“云主任，是老领导的电话。”彩云问：“董主任？”周金发点点头。彩云忙接过电话，兴奋地说道：“喂老领导，你好啊……是我是我呀……什么？您也来黄江市了？太好了太好了，那您赶紧过来吧……在红星路上的忆苦思甜饭店……对对对，就是去年咱们来过的地儿……您在哪个位置啊？我开车接您去……不麻烦不麻烦……喂，喂……”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彩云笑笑，感叹道：“这个老领导，还是那个脾气，从不给人添麻烦。”看看周金发，说道，“我已经点三个菜了，你再点俩，合你胃口的。”周金发心不在焉地点了两道菜，便从手提袋里取出两瓶高级饮品，说道：“你滴酒不沾，我也不能破你这个规矩，那今天我也陪着，不喝酒了。”彩云递过自己的杯子说：“这就对了。”

董自豪一会就到了。彩云和周金发在门口迎接。见了面几双手就紧紧地握到了一起。看上去，董自豪还是那么精神矍铄，还是那么爽朗地说笑。彩云和周金发簇拥着董自豪进了单间。大家落座。周金发先给董自豪倒了半杯果汁，再给彩云倒了半杯，给自己倒了半杯，看看桌上的两个凉菜，端起杯，说道：“来，两位领导，我敬你们一杯，辛苦了。”

彩云与董自豪周金发碰了下杯，喝下一小口，放下杯，夹箸菜，品品，赞叹道：“哦，真好吃啊，别具特色，爽口爽心哪。哎老领导，快尝尝。”董自豪夹了一箸，品了品，点点头：“嗯，确实不错，好吃，好吃啊。”

彩云又夹一箸，吧嗒着滋味，拍拍董自豪的手背，愉快地说道：“老领导，怎么这么巧啊，您也来黄江市了，您干嘛来了啊？阿姨没来？”董自豪说：“我干嘛来了你这个鬼机灵还猜不出来？”彩云一抿嘴笑笑，说：“参加茶协会组织的活动来了？对不对？”董自豪朗声笑了：“对对对，我说你猜得到嘛。老伴没叫她来，唠唠叨叨的，这个不让吃，那个不让多吃，太限制我的自由了。”彩云说：“好啊，看我不向阿姨告密着。”两个人一起开心地笑着，品尝着菜肴。

周金发看着彩云一副陶醉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云主任哪，你已经视察一个下午了，请给予批评指正吧。”彩云笑笑，双臂抱肩，看着周金发，说道：“请先听这样一组数字，2001年2．5亿元；2002年是4．88亿元；2003年是5．38亿元；2004年为8．27亿元；2005年是18·6元，而2006年则一跃为24·55亿元，由02年全国排位第20名跃居为第6名。周金发主任，听出这是一组什么数字来了吗？”周金发回答道：“这是咱们全省的福彩销售业绩排行榜。”

彩云点点头：“请再听一组，2002年5200万元；2003年5877万元；2004年1．12亿元；2005年1．89亿元；2006年2．66亿元；截至上月月底是3628万元，请问对这些数字熟悉吗？”周金发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是我们黄江市的福彩销售业绩表，云主任，我明白，你给我背这些数字的目的是要我们珍惜荣誉，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争取更大成绩。”

彩云点点头，看着周金发，说道：“你比我大五岁，所以今天我要叫你一声金发老兄，你在福彩战线已经工作八个年头了，风风雨雨，酸甜苦辣啊，我想，你的感受一定比我还要多，一定没有忘记创业初期的艰苦岁月吧？”

周金发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记得，当然记得，一辈子也忘不了啊。当时，民政部门各处室的干部都轮流到街上卖彩票。有的年轻姑娘，一上班就赶上卖彩票，上街吆喝还没抹不开面子，喊一嗓子还脸红呢，可是慢慢的就适应了，嗓子喊哑了还喊，多喊就能多卖票嘛。为了抢时间多卖票，中午不能回家吃饭，随便在街上对付一口饭，有时买个煮玉米，边啃玉米边卖票。有一天下雨，我和几个同志冒雨在火车站前摆摊卖票。那天没卖几张，火车站公厕还收费，卖的钱还不够上厕所的呢！后来干脆憋着！这还不算，有时还把我们当成小商小贩对待。城管、卫生、公安和工商都来管我们，谁让我们挪就得挪，谁让我们停就得停！有时想想真委屈，可是我们没有怨言，因为我们不是小商贩，我们卖了钱不是装自己腰包，是为国家福利事业做贡献！我们腰杆是直的！”

彩云起身给董自豪和周金发续了点果汁，专注地看着他，认真倾听着。

周金发继续说道：“1988年5月26日，这是金光省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工作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省民政厅在省会召开会议，同时开始布置即开型彩票的发行工作。认清了形势，确定了新的发展思路后，就是拼命苦干了。前往北京拉票，对相关工作人员来说可是一场严峻的考验啊。当时没有高速路，车况很差，每一次都要跑7个多小时的路。一个寒冬之夜，你的前任魏东兴主任带领两个同志去北京拉票，存票的地方在昌平的一个仓库，是部队的库房。他们白天从石家庄出发，途中遇到了四个堵车点。在涿州堵车点，汽车没油了，他们每次都备一筒油装在车上。黑夜风凉，人都打哆嗦，筒里的油凝固了倒不出来。魏主任三个人就轮流用嘴吸油，吸上油加好了，大家恶心得直想吐，一夜都不想吃东西。到了北京，从房山绕过去，到了仓库已经是深夜了。那边特意安排几个战士等候他们。这一路整整走了16个小时。望着魏主任三个人，仓库的同志十分感动。上级要求人票不分离，同志们坐着破车到北京拉票，很晚才装上票，没有住的地方，他们就在破车里偎一宿，或是住在办公室对付一下。由于当时特殊的境况，没有媒体关注他们，我们的同志们就是这样默默地奉献着。我还记得当时流传这样一个动人故事，说的是董自豪主任，带领同志们卖了一天的彩票，冬天风大，老主任穿着破大衣，脸上晒的黑乎乎的，一看就像个从庄稼地里钻出的老农。他们废寝忘食地工作，饿的不行了，就到一个饭店吃饭，在门口被服务员截住了，服务员说他衣着不整，实际上是怕他没钱吃饭。老领导被逼急了，把怀里的皮包一拉，吼道，你看，这是啥？服务员一看，里面鼓囊囊的全是钱，这是董主任他们卖彩票的钱。服务员顿时肃然起敬，马上露出笑脸，把他们迎进了靠里面暖和一点的地方。一说起这个故事，我就感动，一个个故事背后隐藏着多少甘苦啊！”

彩云感慨地说道：“是啊，真不容易啊！可咱们金光的福利彩票发行事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终于走出了一条辉煌走过的并不是一片坦途，她迈出的每一步都凝结着各级民政部门特别是福彩发行系统工作人员的艰辛和汗水啊。天成市民政局的高副局长说得好，每一次即开票大奖组销售都称得上是一场大的战役，高副局长把举办大奖组销售即开票总结为五怕，一怕彩票推出没市场、卖不动亏本；二怕现场出乱子、出大事；三怕假冒伪劣商品混入奖品之中，败坏福利彩票信誉；四怕得不到有关部门支持，民政部门要卖好彩票，就必须与银行、公安、物价、城管、技监、环卫等有关部门协调好关系；五怕票贩子捣乱。除了这五怕，还要随时应付现场出现的突发问题。除了这五怕，大奖组的准备工作也让人倍尝紧张和劳碌之苦啊。彩票发行从决定到销售只有很短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不仅要申请、确定发售日期、场地、协调十几个部门的关系，而且要组织二、三百销售人员到位、彩票运输到位、宣传到位。对销售人员还要进行培训，保证每天的货币回收。每次举办大奖组，民政局都是全局上阵，分别组成宣传组、发放组、财务组、兑奖组、生活组，真像身临一场战役，严阵以待，奋力拼搏呀！在这方面你老兄可是挺有发言权的呦。”

周金发笑着点点头，笑着笑着，心里幽幽地发起虚来，心想：这个云彩云驱车百十里到我这儿，总不会仅仅是为了和我吃顿饭回顾回顾创业史吧？难道她真的已经察觉我违纪的事情了吗？这样想着，眼睛里就有了一丝心神不定的成分，担心叫彩云看出来，便不敢直视自己的这位不怒自威的领导了。

彩云捕捉到了方才周金发眼睛里的那丝变化，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期待着这位资历不浅的同仁开口自己坦言。可惜，周金发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镇定自若。他站起身，两只手撑在餐桌上，语调激越地说道：“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年初你传达的咱们厅长的指示，他说，为了做好新的一年的工作，第一我们要居盛防衰，防骄破满。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有虚心看待自己，才能找到差距，越是成绩显著，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越要看到发展面临的矛盾和挑战，越要看到我们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不足，首先是在总销量上和山东、辽宁等全国销量大省还有不小的差距，在人均销量上也只达到了全国的平均水平；其次是我们的管理不能停留在行政管理的层面上，要进一步改革管理方式、运营机制，使之更好地适应彩票市场发展的客观要求，最大限度地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再就是现有从业人员的数量、素质和能力上还有待于进一步提高；目前的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对此，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居安思危、超前谋划，居盛防衰、积极应对。老厅长说的多好啊，多么诚恳哪。”

周金发和董自豪云彩云碰杯喝了口果汁，继续说道：“我也对云主任在年初的那个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记忆犹新。你说过去我们取得的可喜成绩只能代表过去，同志们不能有丝毫的骄傲自满，你告诫干部职工要未雨绸缪，越是形势好越要看到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和不足。新的一年，我们将始终贯彻‘打基础、树品牌、抓服务’的工作思路，全力巩固和加强电脑福利彩票的优势地位，扩大开发中福在线的市场潜力，再创福利彩票销量新高。同时继续抓好全国联销新品牌的上市工作，确保‘七乐彩’成为新的增长点。还要继续加强市场管理，进一步提升投注站的形象水平和质量水平。以‘中国福利彩票20周年’为契机，结合举办的公益活动，加大宣传力度，进一步提高福利彩票的感召力和公信力。我记得当时你还引用了一句古诗哪，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对吧？是这样说的吧？”

彩云点点头，含笑看着周金发。周金发从彩云的笑里面读出了一种期待，她期待着啥呢？心里就越发地虚了。就感觉到将会有他不愿看到的场面出现，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彩云不动声色地持久地看着周金发。

周金发感觉到了彩云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烁烁目光，像两道火蛇，烧得他不一会儿就浑身冒汗了。他挣扎着抬起头来，试图掩盖自己的内心波澜，他迎着彩云的目光，虚虚地笑着，说道：“瞧我，说起来就没个完了，咱们快吃吧两位领导，菜都凉了。”糟糕，声调咋有点发飘啊？明显得惊慌。

彩云依然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周金发。周金发再次低下头去，木然地夹着菜，却吃不下去，木然地咀嚼着。一直没说话的董自豪看出了气氛不对，平静地看着周金发，说道：“金发啊，咱们可都是老同事，平时那，除了工作关系还有更进一步的朋友的关系，我看出来了，今天彩云主任是特意来黄江挽救你来了，这对你是多么大的关怀和爱护啊，你可得把握好这个机会啊！”

周金发抬起头，但只看了一下彩云的眼睛他就躲避开了，至此，他的心理防线出现了决堤。彩云严肃地看着周金发，声音是平和的：“心里有啥话，说吧。”周金发抖动着手，点燃了一根香烟，猛吸了两大口，长出口气，看着彩云，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对不起福彩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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