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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他欲吞山河（第1页）

幽暗房间深处，几道冰凉光影无声划过剑痕斑驳的墙壁，万篱振臂抬手，刹那金属清越的撞击声中，他手中横握的铁棍硬生生击开细剑直逼面门的攻势。终于，女孩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回转手腕收起佩剑，随即双手交于身后并足静立在少年面前，微微俯首以示恭敬。

咒术师微微挑起眉毛，看着眼前肤色略显黝黑的群屿女孩，好奇道：“这是谁教你的？”

“是几日前偶然在店铺里遇见的雇佣兵女孩说的，她说剑术是种极为赏心悦目的事物，不应该只是用来杀戮，更多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它来思考领悟某些难以理解的问题。”

“而我，虽然不知道自己需要思考些什么，却觉得这样子用剑很漂亮，心里很舒畅。”

“你说的应该是剑舞师”，万篱想起穹顶宫殿中似乎也有类似的人存在，只不过她们都是女性，在兵刃上的造诣多数只能用来表演而非战斗，念及此处，他心中突然有些不满与担忧，“可我觉得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取悦别人这件事上的人，才是真正践踏了剑术的技艺。”

他顿了顿，注意着女孩脸上的神情，确认对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认真听进去。

“总之”，万篱转身面对着等在身后的十五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似告诫般说道，“至少对于现在还在穹顶的诸位来说，只要身前站着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那么手中不论握着什么都应该是用来杀人的，否则，我想你们大概也没多少机会活下来表演所谓的技艺。”

“当然，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大多数时候你们只要打伤对方使其无法反击就可以了，一味杀死淘汰弱者只会让你们面对越来越强的敌人，而你们之中还没人能达到无敌的层次。”

试验品们直盯着他腰间的铁棍，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先后点了头，然后从侧门离开。

屋外夕阳正紧贴着众人看不见的那片原野缓慢下沉，今天的时间的确已经不早了，而自从万篱接管静室以来，这样的简单乏味的日子就在不断重复着。他既要研究黑鬼留下来的那些笔记记录，又得每天花些时间同那些孩子说些有的没的，待到时近黄昏，他会让乱犬带着其他人到大厅里看他演示基本的剑术和近身格斗方法，如此这般竟也过了二十多天。

只不过今天稍有些不同，虽然伊光王室那边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但颜钰却突然来了。

眼下海边的灼热夏季终于要正式到来，女孩今天穿着轻便的白色束身短装，往昔齐耳的短发已经变长，被她用红色细绳草草系在脑后，那大片黑色咒文自她的脖子向下蔓延消失在单薄的衣物里。她腰间系着那两把快要拖到地上的细剑，如此站着，显得高傲而又尊贵。

“我实在没想到主人在剑术方面的造诣居然与我过去遇见的那些剑术教师不相上下”，颜钰见孩子们都已经离开，不由开口轻叹道，“不过把技艺教授给那些孩子真的合适吗？”

女孩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担忧味道，伊光仲年已经死了，万篱现在就是她真正的主人。

而在这天早些时候，万篱已经简略复述了二十多天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女孩虽然听得明白，却依旧有些不安困惑，毕竟就刚才她看到得情形而言，并不是所有孩子都愿意尊重他。

“的确，可剑术本身并不是最贵重的东西，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万篱思考着，他当然知道那些孩子中有个别人依旧想要对自己下手，穹顶的试验品可不是山下城邦街头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他们比谁都了解弱肉强食的道理，比谁都知道该如何战斗，如何消灭那些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所以教授剑艺，实际上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念及此处，万篱突然记起了那个邋遢却强大的神侍暗旅，那时候，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在前往北疆的路途中，因为格绯和自己最终的去向，因为佚名做出的种种事情，牙港一役两人最终还是没能避免拔剑相向的局面。这起码能说明万篱作为学生而言本就是不可信任的，可既然如此，那个可能是南北疆最强大的剑客在船上的时候又何苦栽培他呢？

“我知道你是咒术师”，女孩环抱手臂，细细端详着少年乌黑的双瞳说道，“而且，看样子你准备在穹顶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我得说，这很危险，甚至比以前主人所做的事还要危险。”

“我知道这很危险，不过说起来，伊光仲年之前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件事情，颜钰还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及，关于那个亲手死在他手里的胖子的事情。

“他是在当年那件事情中幸存下来的少数旧时贵族之一，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些舍不得吧，所以最终还是没忍住，暗地里对现在伊光氏族王座上的那位动了心思，所以，他死了。”

女孩的话很简短，但万篱知道这些话里包含了很多陈年旧事，很多动荡，很多鲜血。

“但你不用担心也不用联想到他，因为至少我肯定不是在为前代的伊光王打抱不平”，少年笑着，回味着女孩突然到访时带来的那份轻松氛围，“不过之前到底还是我杀了他，既然他已经当了你那么多年的主人，你就不打算让我给个解释或者干脆教训我一顿吗？”

咒术师尽可能让自己的话显得随意，其实他并不担心女孩责骂甚至动手，反而很在意如果对方将那些情绪埋进心里，自己未来可能会面临更多的麻烦，到时候，真的会很麻烦。

“可他已经死了啊”，女孩的回答理所当然，“主人你现在还活着，所以你才是主人。而且他先前已经答应要将我送给你了，我后来既然替他通报那些消息，便算是用自己作为剑者的声誉还清了那些年他给我的恩惠，至于现在，你杀了他，便是让他还清这些年伤了我的。”

“所以，现在我和你，你和他，都是两不相欠？”

“我欠您的，但我和他，的确是两不相欠了。”

听着女孩突然换了敬称，万篱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是在担心些什么。

“我记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主人问我为什么能进入穹顶”，颜钰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因为未来的海祝城可能将要迎来多年未见的风浪了，前几日乌凉城那边已经正式表明了态度，并且想要趁此机会连同周围的一些小城邦打压海祝城，黑市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黑市可能想要护住自己的老窝，但那同你我有什么关系？”

“我先前遇见的那个剑舞师，她其实是伊光氏族派往黑市的，我认得她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狠厉味道，更明白那些黑市管理者对她的敬重意味着什么。然后，那个人给了我一张邀请书和一份能够随意出入穹顶的凭证，她说他的主人希望你能替他做些事情。”

看着女孩从腰间小包里拿出来的那张邀请，看着上面简单的文字，万篱有些讶然。

如此想来其实这些天伊光王室并没有真的闲着，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自己那张廉价推荐书的来源，然后随之找到了他藏在海祝城里的雇佣兵，这件事本身便意味着很多东西。

“我知道你终究还是有所求，我希望你能杀穿那乌凉小山。”

那个名为伊光袭的男人，他的胃口自一开始便超乎了万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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