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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温柔（第2页）
“你要愿意，我们两个都陪你去。”吴子嘉大包大揽地说。
“还是不用了。”耿天先对吴子嘉说，接着转向段泽晨，郑重地说：“段哥，多谢你，我希望你能陪我走这一趟，能把我再带回来就成。”
段泽晨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平安无事地到了星期五，耿天和段泽晨一同赶到木樨园客运站，一点半钟上了去阜平的长途汽车。跑这趟的是个十九座的改装依维柯，椅子狭窄，坐进去就动弹不得，两人还是第一次坐得这么肩膀紧挨着，都有些奇怪的感受。
车出了北京一路颠簸往西，两个人没什么话说，各自都觉得尴尬，努力找点儿话题，无非说个两三回合就觉得寡味了而失了说下去的兴致。走到半程，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和才出北京京郊迥然不同，路况险阻，山壁峭立，既比段泽晨所熟悉的绵阳四周的山更高更陡，地面上看上去也比川北地方还要贫穷，和北京相比更像是两个世界，想起耿天原来是从比这里还要偏远的地方来，意识到她此时要回到那儿去，是有可能出不来的了。
“你是到北京才接触游戏的吗？”段泽晨问道。
“县城里有，不过是那种老的街机游戏，我没告诉过你我的街霸玩得可好了吧？我用Ryu打遍四方无敌手。”耿天平静地说，并没有骄矜的神情，反而有些落寞。
段泽晨不怎么玩街机，最多玩玩射击类，通常能打过第一关，第二关就一定要续币，格斗类则试都不试，“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女性角色，比如春丽。”
“春丽太难了，我玩过，人机没问题，但和别人打的话就很难。”
“女性角色总是很难的，游戏里也是这样。”段泽晨感慨地说道。
耿天平时大概会哼一声，反唇相讥，但此时没有，她沉默着，头偏过去望着车窗外。
她穿着平时上班穿的T恤和牛仔裤，梳了个单马尾，脸上化了点淡妆，出的时段泽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上了这趟车才发现其实包括自己在内，都与别的乘客格格不入，像混进了风尘仆仆的人们里的两个异类。
他有点儿自以为是地理解耿天的沉默，也许阜平是个小地方，小地方的人相互都容易认得，她不想说话是避免见过她的人认出她来，她不想说话是避免他们的话题惹他们侧目，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车行了五个多钟头到了阜平，汽车站站外空地停下，两人跟随着众人一同下了车。众人扶老挈幼向各个方向鸟兽散去，耿天背着包却踯躅不前，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叮嘱段泽晨跟着她，顺着街道往下行。她走在前面，段泽晨拎着包稍微落后一步，稍一个不小心，前面便没了人。
段泽晨一惊，还以为自己走得太快超过了她，回头一看，后面也没有，心中涌起个可怕的猜想来。他还来不及做点什么，耿天已经又蹿了出来，牵着他走进由旁边的店铺里，那是个眼镜店，也不止是个眼镜店，还是个旅馆的入口。
“现在太晚了，虽然找得到车，但什么准备也来不及做，还是等明天再回去。”耿天简单地交代，段泽晨无从反对，一起在前台登记了两个房间，耿天一间，段泽晨一间。
放下背包之在屋里，耿天带着段泽晨外出找个饭馆吃了晚饭，天色尚早，不想那么早回去，一路往下走，走到头又折返来，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肩并肩，像一对情侣似的。
段晨泽想起了李岚，他和李岚都喜欢这么散步，拉拉杂杂地说话，一会儿靠得近像贴在了一起，一会儿又远些。这些都一去不返了，他不知道几千里之外此时李岚是单独一个，还是又和一个男人在这么散步；倒是自己确实在一个从前连地名也没听过的小县城里和年轻女子散步，拉拉杂杂地说着话。
人生谁想得到呢？他暗里地想，但并不说出来。
耿天第一次闯进段泽晨的眼里，是惹了祸之后的惊惶，那神情瞬间打动了他的心，他还一度以为耿天和李岚长得相似的缘故，后来看得多几次，才意识到完全不似，是耿天神情里那种神采让他猛然触动，他宁愿称之为翩若惊鸿，别人大概不觉得，只有在他眼里是这样。
“我在这儿上的高中，平时住校，周末到舅舅家打打牙祭，一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本来我今天回来也是要去舅舅家住的，但有你陪着过来，我当然也就只有陪你，不能让你一个人住这儿啊。”耿天说道。
“这里这么小，你不担心碰到你舅舅吗？”段泽晨真的这样担心，说了出来。
“不担心，阜平没你想的那么小。”耿天轻轻地说。
“这儿是你的主场，大概到处都是你活动过的印迹，但大家都已经认不出你来。”段泽晨有些讨好地说道。
“这倒不是，我在这儿最多三年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只有周末才出来，哪儿能到处都活动过啊。”耿天懂得段泽晨后面一句所说的意思，有些娇羞地不回应。
“可以去你的高中去看看吗？”段泽晨忽然冒失地问道。
耿天没有反对，她带着段泽晨在乱纷纷的城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空地上站住，指着一两百米外灯火通明的一幢三层小楼，显然那是个学校，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语气惆怅地说：“就是那儿。”
段泽晨远远望着那些灯光集聚所在，想象着几年前耿天就在灯光里，而她现在在自己身边；现在沉浸在灯光里苦读的那些少男少女们以后都会离开教室，散向四面八方，遇见现在还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存在的人们，那是每个人的人生。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填满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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