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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迁移（第2页）

“一个外国文学的翻译奖。”颜媛望着杨沛然，脸上有隐隐的意难平。

杨沛然立即想到颜媛多半有翻译作品入围但和大奖失之交臂，他之前一直没怎么关心颜媛的工作，只知道她既写作，也翻译些南欧的斯拉夫语文学作品。颜媛自己的作品他看过一本，强打精神赞美，能够勉强交流些创作意图和意义，翻译这一块他差不多一无所知。这让他很难开口说点什么，很可能开口即是错。

“很抱歉，早知道我就陪你来了。”杨沛然权衡再三，真诚地说道。

颜媛平静地摇头，语气幽幽，“论资排辈，说起来我还应该高兴呢，我是入围翻译者里最年轻的一个，没奢望会得奖，要是奢望，我就要你陪我了。”

“下一次，我会陪你领奖。”杨沛然说道。

他看得出她平静外表下的波澜，不止是波澜，还有些危险似的，想到午睡醒来之后自己那种强烈的不安感，指的是这件事吗，还是这件事之后将会发生的事？

半小时之后，他们坐在了莫斯科餐厅里大穹顶下一张桌子旁，颜媛熟练地点了牛排、罗宋汤和焖罐牛肉，以及列巴、一大盘沙拉还有红酒。

进来餐厅前和之后，杨沛然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俄罗斯方块游戏的房间，处处都是红场上圣瓦西里教堂图案的logo，这让他稍微走了一下神，有什么图案可以代表中国的游戏？

“我怎么感觉你要对我说什么话似的？”杨沛然为去美国专门练过怎么吃西餐，相比起来反而颜媛拿刀叉先是反了，纠正以后也毫不熟练。

“何以见得呢？”颜媛反问。

“纯粹的感觉，对吗？”

颜媛没有说话，招了招手，好一会儿服务员才上来，她要了一杯柠檬水，又等了一下柠檬水送上来，漱了口，这才开口，“你猜对了。”

杨沛然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笑着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准备好了。”

“再有十天，是我祖奶奶她老人家九十大寿，我们全家人都得回去拜见她。”颜媛表情严肃地说道，她知道这件事很为难，脸上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回。

杨沛然呼吸一下子急促，他想到了所有可能性，好的坏的，唯独没往这方面想，这看上去是件简单的事，但这也很难。

“你准备好吧我交出去了吗？”他打趣地说道，好像他已经同意了会跟着颜媛出席家宴。

“我们家人可多了，算上外地来的，里里外外一共得有一百多口吧，多一半是长辈，平辈儿的也都是哥哥姐姐，挨个儿都得见，你不怕吧？”

杨沛然怕极了，他知道自己见那么多人一定会晕面儿，除了收获几个钟头难受之外没别的，包括要给长辈磕头，鞠躬什么的；包括公司正在办贷款的那位支行行长叔叔，见一面总比不见好。而他知道这还不算最可怕的，踌躇了一下，主动地问出来，“那你想我们以什么关系去，你怎么介绍我？”

颜媛表情平静，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杨沛然这么问，抑或她自己也准备好了要面对这个问题。

“这是个问题，也不是。我们不用为这件事去结个婚，去见老祖宗不用带着结婚证，只要我们说我们已经登记了，没人会要查证件。所以，这只是个心。取决于我们去的时候决定怎么说，结了婚也好，没结婚也行，真的结婚也行，骗他们也行。我不在乎，你呢？”颜媛说道。

杨沛然面带着微笑，心中发苦，思量再三，“你准备好——和我结婚了吗？”

颜媛眼睛看在别处，轻轻地冷笑，“你这是让我向你求婚吗？”

杨沛然不在乎现在就在颜媛面前跪下来，请她嫁给自己，地点什么都合适，但现在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哪怕没有鲜花和戒指呢？他心想，这些我都可以晚点儿时候补上，这根本不重要。他几乎冲动地起身这么做了，但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住他。

“我以为我们可以更加自然地讨论这件事，自自然然地过渡到那个阶段。”他说道，起身下跪求婚的念头烟消云散了。

“我是在说十天后我祖奶奶的生日，我爸要从上海过来，他肯定要问起我们的事，我想给他一个确实的信儿。”颜媛脸上神情疲惫，她的内心里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折冲斗争，说出来的话不过百之一二。

“这在我听来，就有点儿没得选择的意思了，要我搬出去吗？”杨沛然冲动地说道，这像消除块垒的游戏速度陡然加快，一个不合时宜的正方块一下子堵住了先前为了博得高分而专门留下的空隙，形式顿时岌岌可危。

颜媛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杨沛然，“你为什么要搬出去？我爸又不会到我那儿去，他在亚运村有房子，”停了一停，优雅地挖苦道：“何况，你不是已经搬出去了吗？”

牛排吃了一小半，汤喝了几口，列巴和沙拉一点儿没碰，杨沛然觉得全然地饱了，是气饱的，他从没想过气饱了这句话是真的，并非夸张，感觉整个怒气都填充在了胃里，再也装不下更多的东西。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言辞间只管顺着接下来颜媛的话，让她相信自己并没产生别的想法，只是最近确实加班紧张，精神紧张而疲乏，有些话比较冲，那不是发自他的内心。

经过讨论他们确认下来，大体上按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身份出席颜媛祖奶奶的寿宴，一起给寿星佬下跪。

杨沛然以为吃完晚饭后自己最好送颜媛回水锥子，也做好了回那边过夜的准备，明天一早再回公司；但颜媛一点儿这意思也没，把没吃完的食物打包，叮嘱他带回去寝室吃。杨沛然说寝室里没冰箱怕放怀了，颜媛便叫他送到公司去，公司总该有冰箱。

拎着三四个泡沫食盒杨沛然回到公司才不过八点钟，所有人都还在电脑前各自忙碌，谁也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走，又什么时候回来的。杨沛然先是觉得公司已经上了正规，不需要他在也可以，这是理想中的情形，一切都很好，还会越来越好，欣慰又满足，但随即心中一沉，想到这家公司表面上是自己的，实际相当一部分投资是颜媛出资的，即便她并没有出现在股东名册里，但她就是实质的控制人，为了眼前的这个局面，他已经把自己整个地出卖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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