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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斩断后路（第1页）

宁以卿微怔，让春瑶去报官、叫人，才去了多久，他怎么此刻就出现在这里？“侯爷怎么来得这样快？”陆宴礼微微一抿唇，“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不一早派人去唤我？若不是袁伯放心不下，使唤了人去都督府寻我，我此刻只怕还蒙在鼓里。”分明手上抱着的是个大活人，却轻飘飘地叫他感觉不到多少重量，目之所及，是女子瘦削憔悴、惨白如纸的脸，瞧着就如同病入膏肓之人，这才多少日没有见过她，怎么就会如此？！宁以卿忽然缓缓闭上了眼，似是累极，又强撑着睁开，陆宴礼的手臂不由得又紧了紧，生怕她会这样在自己怀中消逝而去。他眼中只余恐惧之色，高声喊道：“袁伯，快去宁府，请丘老先生来！”烈国公夫人忙在旁应道：“宁夫人已经让人去寻那丘神医了，安平侯稍安勿躁。不妨先将宁夫人送回去躺下，此刻还有大事等你决断。”宁以卿头脑昏沉，只觉得身上已经剩不了多少力气了，故而就干脆完全放松下来，将身体的重量都交到陆宴礼手上。她忽然轻轻开口，问出一句：“官眷私放印钱，若查实了，律法当如何惩处？”陆宴礼还有些不明所以，烈国公夫人以为宁以卿放心不下，连忙道：“若没牵出人命，只是在职官员罚俸半年，所犯官眷杖四十，押送内狱三五年，你放心，你们两房已然分家，这事儿不会牵涉到你家侯爷。”“不过，”一旁的安国公夫人有些欲言又止，后想了想还是接过话来，“若是官眷子弟犯下此罪，还要削去生员资格，你家侄儿，只怕前途无望了。所以此事，还是需等官府查清，究竟是林氏所为，还是你家侄儿所为。”宁以卿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她垂着眼睫，缓缓往地上的陆淮之看去。他已经被墨羽摁着肩膀跪在地上，原本的不甘愤怒，此刻在听了安国公夫人这话后，脸上终于出现惊慌。十数年了，宁以卿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她垂着眸子，脸上毫无表情。分明快意，分明很想大笑，以为自己只是没有力气笑出声来，却不知为何，忽然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所期望的春闱，他所以为的出人头地，他青云直上、官拜宰辅的春秋大梦。待此事落定之后，都该破灭了。他再也不能成为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京兆尹，可京兆府的牢狱，他应该很熟悉吧？“二叔！救我！我是冤枉的！”哀嚎求救的声音在厅内响起，陆宴礼将视线从宁以卿脸上移到陆淮之那儿，眸中带着些许惊讶。印象里，陆淮之有多久没有这样情真意切地叫过自己了？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少年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向他的眼神就染上阴翳，每每见了他都是仰着头不屑走开。连他自己一开始都弄不明白，这个侄儿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样大的敌意。而如今，他涕泪俱下，声声恳切，叫自己二叔，让自己救他。“二叔！我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陆淮之声嘶力竭，苦苦哀求，仿佛抓着深水之中最后一根浮木，“你忘了祖父临终前说过的话吗？你不能让我父亲绝后！”宁以卿抬眸，自下而上，观察着陆宴礼的反应。未几，她兀自扯出一抹极淡的苦笑来。他动摇了。因为老侯爷的托付，因为这一点血脉亲情，哪怕陆淮之无恶不作，天理丧尽，他还是动摇了，是吗？无妨。宁以卿垂下眸去。私放印钱或许不是什么重罪，诬陷叔母、私通婢女至多也只是私德不检，算不上罪名。这种种，都要不了他的性命。只要一息尚存，陆淮之的后路就仍在。他依附着陆宴礼这个安平侯的名头，若再有旁人助力，他日会不会东山再起？宁以卿不好判断。一切都是未知，她猜不到，摸不准。但宁家前世悲惨的结局她不会忘记，父亲的尸体被凌虐的惨状她仍历历在目。她绝不会拿这些去跟老天赌。所以，所谓的后路——她早就替陆淮之断了。她微微侧过头，往门外看去。初冬的夜黑得格外快，外头只稀稀疏疏掌了几盏灯，看不见什么，只能见到树影摇晃，可知北风定然刮得格外大。不然，她的身体也不会觉得越来越冷，四肢百骸如同浸入寒潭一般，刺骨的寒冷叫她已经微微颤栗。京兆府的人应该就快到了吧？安平侯府接二连三出事，饶是陆家自己有心遮掩，也再也掩盖不住了。这些事情，就交由官府来查吧。不用陆宴礼决断，也就不用他来背负六亲不认的罪名。宁以卿回过头来，出神地盯着陆宴礼看了一会儿。她看着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听不见这些人在说什么，因为耳边的轰鸣声渐起，眼中所见场景，也逐渐被黑影沉沉盖去。胸腔之中忽如火燎，一团烈火仿佛从肺腑之中升起，旋即裹挟着腥甜的血腥气味，溢上喉头。宁以卿心神微动。药效完全发作了。一口气尚未呼出，却猛地呛住，她急咳出声，却觉得口腔潮湿粘腻，然后那股热流就这样从口中喷涌而出，从她的下颌再往下，脖颈也感到微热的液体流过。喉头被鲜血呛到，让她更止不住地一口口呕出血来。腥甜满口，湿热满襟。陆宴礼的脸就这样消失在她眼中，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一望无际。宁以卿却心满意足般地扯出一抹笑来，然后任由自己，就此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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