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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狂风与荒芜（第1页）

u000e万篱拣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石头开始细心雕琢，半个上午，无数相同的咒文。

此前的困惑盘旋在他的心里迟迟难以排遣，但是相比于长剑上的那个咒文，他更不愿意告诉别人关于时间咒文的事情。即使处于不同的时间、更遥远的地方，少年仍可以察觉到隐约的束缚感，既来自于潜伏在身体里的黑兽血毒，也来自那被称为既定命运的东西。

“太多华而不实的线条了，话说这种增强护甲硬度的东西，真的有效吗？”

“我想即使无效，那些死人也不会再有机会上门投诉了”，蹲在阴暗角落里半打瞌睡的老人轻笑道，“这些货物会被运到南疆，只不过南疆大多数人都不会使用筑石。此外我们也不提供填充过灵魂的石头，因为你们那些精明的力商人不会将这种东西当作商品贩卖。”

万篱想起自己以前的确没听过筑石这种东西，明明通过贸易，应该很容易就能知道的。

“为什么？筑石的价值应该比单纯的咒文符号更高点吧。”

“因为筑石是不会死的，可以循环利用，但是刻了咒文的人是会死的。咒术师们通过自己的刺青手艺养活自己，如果只是贩售筑石的话，他们会少掉很多生意，这就是所谓秘密。”

精致的黑色线条在被切割方正的石片上静静蔓延，如果注入力量的话，这东西带来的风险远要比那些直接刻画在身体上的文字要小得多。万篱想着，而这就是帝留城的咒术师居所里几乎没有实验品的原因，南疆的力商人刻意垄断这门生意，并保留了它的神秘感。

谁能想到，这种隐秘的手艺其实只要了拥有墨针和巫药调出的墨水，谁都能做。

“但并不是所有的筑石都能避过人们的视线的，你知道，毕竟有实力来往南北疆域的商人家族也知道实情，总有人会泄露秘密。所以后来，南疆又有了些新的名词……”

少年想起，末流城曾被刀爷视为奇异珍宝的东西，那就是筑石在南疆的存在方式。

“那么”，万篱突然又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北疆的咒术师圈子里，是否有关于……时间咒文的说法呢？就是依附在建筑上，能够让使用者回到过去的时间，甚至改变历史的咒文。”

那些散发白光的高塔，以及印象中悬在头顶的蓝色月亮，回忆并没有远去。可惜万篱现在也不方便直接到瀑布下面查看，那样的奇特建筑肯定是存在的，而且体积应该不小，老人解释过单块筑石所能储存的灵魂是很有限的，即使不同材质，也不会有很大的差异。

而要运转时间咒文，就必须得有相当于无光神殿的筑石储藏量，或者，那座黑色斜塔。

这次，老人在前后摇摆的躺椅上沉默许久，万篱甚至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觉得应该是有的，咒文毕竟是很神奇的东西，同时，这也是它吸引年轻咒术师们选择未来人生道路的方式，哪怕这生意在末流城只能给人们做做照明器具之类的小玩意儿。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刚入行的时候那么年轻了，我开始相信，命运这种东西。”

“命运？”少年停下手中的刻刀，重复道。

“那些过去的，你亲眼见证过的事情要如何被改变呢？即使拥有回到过去的力量，所有的事情也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而如果，你真的改变了那些你希望改变的事情，在过往的时间里，痛苦的回忆从未发生过，那你也就没有理由回去改变过往了，这样，不是矛盾了吗？”

所以，与其说是不可能实现的咒文，倒不如说是根本就没存在意义的咒文，如此。

漫长且有些乏味的雕刻工作一直持续到当天的黄昏，然后又在第二天的清晨继续，听老人的叙述，这批订单似乎是最近才被带来城里的，对方明目张胆地通知很多的咒术师制作这种其实根本就不打算出售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奇怪，毕竟，明明只需要咒文就可以了。

在万篱的记忆里，南疆从来都没有大规模出现过防护筑石，而且，这些筑石缺乏灵魂。

在眼下鲜有黑兽出现的南疆，如果要填满所有筑石激发其力量的话，大概需要数次惨烈的近乎屠城的战争才能够实现。而最新确认的消息，南疆半块大陆依旧是被伊光氏族统治着，永恒泽大矿坑的预言筑石也还没有出土的迹象，这么做，反而会让北疆这边起疑心。

墨耳依旧时常过来打招呼，顺便检查万篱的伤势，大部分关于外面世界的消息都来自他。

商人们历经长途跋涉多半都会受点小伤什么的，古树虽然不一定是最便宜的，但以帝留城全城来说，的确是性价比相当高的巫药铺。只要能像年轻学徒健谈，打听些小道消息完全不在话下，早些时候万篱甚至请他帮忙问了现在的南临纪年时间。

“现在是南方的1350年，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用的传送咒文又不用花时间。”

“只不过确认一下而已，再说，我在这之前也不了解传送咒文。”

大概，正好是在十八年前，万篱心想，过长的时间跨度让他有种恍若身处梦境的感觉，有意思的是现在的自己可能还在斐望城没有出生。如果能赶到那里的话，说不定能见到那时候父母，甚至，还有那个拐走自己的人，甚至就算是阻止也……

“喂，你干嘛突然拍自己的脑袋，不舒服吗？”

“不”，万篱摇摇头，“只是突然忘了些事情罢了，不过，多谢了。”

搞什么，他想，那明明就不是自己，那个有血有肉有父母的人才是真的万篱，现在的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个影子罢了。如果非要去找父母的话，应该去无光神殿找因才对啊。

也许这就是老人说的，不变的命运，即使知道也不会阻止，因为，那只会让他更难过。

从仿佛像咒文般被复刻出来的人生中跳脱，开始新的生活，这才应该是眼下的愿望才对，但即便如此万篱仍旧觉得缺失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更肯定的，他开始想念格绯，也像更久以前那样开始想念穹顶的奈奈，他觉得自己无法再用同样的心情认识新的人了。

如果再尝试去靠近的话，在穹顶战争之前，也就是1362年之前回到海祝城……

他可在这个时间段内看见还未灭亡的黛冬城，见到那时还是先驱者、有父母兄长陪伴的冷杉，很多的事情也许都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如果尝试改变的话。但是那样，因为这场冒险而诞生的他，也许就将不复存在了，所谓的，命运的孩子，灰火之轮的衍生物。

日子得继续，因为筑石的订单还订在墙壁的木板上，但这个世界里存在着某些不安定的因素，像是狂风吹拂着荒芜地面般，万篱知道的，知道某些东西总要露出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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