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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华灯落幕，宾客散去，待在新房之中的她是那样的不安，她不知道小姐这一去会不会回来，她更不知道该如何跟未来的姑爷交代小姐的去向。她想着，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就死，就当替小姐赔罪，就当还了小姐这许多年来的恩情。

门被推开了，她脚步沧浪的后退，跌坐在他跟小姐的喜床上，睁着眼，惶恐不安的瞧着他。他看到了她，也看到了那被她压在身下凌乱不堪的霞披。她以为他会大声的咆哮，她以为他会愤怒，会将跌在喜床上的她揪起来，她以为他会拿刀砍了她。他是大将军，他是大魏战功显赫的将军不是吗？将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可他只是站在门口，那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掠过被她压褶的霞披，眼眸深处锁满了忧伤。

“将军！”她战战兢兢的从喜床上溜下，笨拙的趴在地上，“将军！将军恕罪！”

“恕罪？”他轻笑，摇头，转身背对着那一室的喜光：“你又有何罪让我来恕，你只不过是她身旁的一个丫头，她要走，你拦不住，她不走，你也赶不去。罢了！罢了！”

看着他落寞的离去，她心口的某个地方被轻轻地刺了下，不疼，却难受的紧。

什么是爱，什么是情？

小姐说，她还没有遇到，所以她不会懂。

她是轻柳，一个丫鬟而已，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爱，更没有资格谈情，她所能做的就是恪守自己的本分，所能求的就是能够平平安安的守在小姐身旁度过她的一生。

小姐回来了，在凌晨时分，带着一脸的绝望，带着一脸如死灰般的平静。过了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一夜，小姐原本是铁了心的想要和她心爱的男人私奔。可那个男人却怕了，退缩了，他口口声声讲着的情，表天表地许过的爱，都在面对着“大将军”那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崩塌。

小姐说，她的心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她看着窗外，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他听到了小姐的话，看到了小姐脸上的泪，他的眼眸更深了，深得像是一口井，像是一口神秘莫测，充满了寒意的井。

凝视着床前的烛火，轻柳的身体莫名惊颤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已经熟睡的月儿，轻轻拉过锦被盖上。

窗外有脚步声，很轻，很轻。轻柳看着那扇窗，看着那扇门，终究还是目送着那个黑色的剪影慢慢离去，那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将军，你可知道轻柳心里有你!”

掩了面，一滴泪却还是透过指缝渗了下来，静静的落在顾行云脸上。顾行云不舒服的抬了抬小手，耷着的眼皮慢慢张开。她细细的瞧着轻柳，忽然明白，自这一刻起，她便再也不是那个废后顾行云，她的名字叫做苏锦夏，他是大魏将军苏景和的嫡女苏锦夏。

景德四年，暮春。

“小姐，今个儿还要前往迎荷轩吗？”碧云将梳子含在口中，用手理了理刚刚为苏锦夏梳好的发髻。

铜镜中映出的是张小小的脸儿，淡淡的眉下配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小小的鼻梁骨很直，菱形如花瓣般的小嘴紧抿着，露出一种与这个年纪不合时宜的沉静感。

“现在什么时辰了？”转过身，苏锦夏抬高了眸子，静静的瞧着碧云。自她两岁之后，祖母便下令让轻柳另觅了院落搬出，而将照顾她的重任交给了自个儿身旁的贴身丫头碧云。

“回小姐的话，这会儿刚过了寅时，已是卯时了。”碧云放好梳子，等苏锦夏站起来，又上前为她理了理坐皱的衣衫。

“四娘这会儿怕是正在祖母那里，碧云，不如今个儿咱们也去福临院给祖母问安可好？”苏锦夏声音脆脆的问着碧云。

“小姐心里念着老夫人，奴婢哪敢说不好。”碧云福了福身子：“小姐原是晓得的，碧云本就是老夫人身边儿的人，此刻见小姐如此惦念老夫人，奴婢这里感动还来不及呢。再说，奴婢也正好能借着小姐的光，去向老夫人问个万福金安啊。”

“碧云姐姐可巧了这张嘴，也难怪祖母会喜欢你了。”苏锦夏伸手扯扯碧云的衣角：“走吧！”

四月末的天气，虽是清晨，却已能感觉出一丝热意。苏锦夏虽是正出，可因其母难产而亡，虽有祖母庇护，却也很少出自个儿那个院子。

两年时间，苏锦夏断断续续的从那些奶娘和丫鬟的口中得知了外头的一切情况。现在仍是大魏，皇帝仍是她熟知的那个萧慕南，只是距离废后顾行云被赐死已有整整十年。

她所在的苏家，是在她被萧慕南赐死之后才开始发迹的，与那些豪门大户相同，除了明媒正娶的夫人，也就是苏锦夏的生母韩珺瑶之外，苏景和还纳了除轻柳之外的另外两房妾侍，分别是居住在落梅轩中的顾洛青及绮兰院中的苏冬颜。这顾洛青原是苏锦夏见过的，就是婴儿时期撞见的那个言语尖刻，一身香风的女人。至于这苏冬颜，只听丫头们说是苏景和一次出征时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相貌有三分神似苏锦夏的母亲，但性子却大不相同。入府两年，除了府中大事，也极少见她出门，故而到了现在，苏锦夏对其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正想得认真，忽觉脚下一拌，小小的身子来不及稳住，整个人便超前扑去。

“小姐！”碧云吓得急忙伸手，却还是慢了一步。

苏锦夏眼瞧着地面距离自己的瞳孔越来越近，心脏骤然一阵紧缩，忙闭住了眼睛。

头磕到地面，倒也没想象之中的那么疼，苏锦夏蹙着眉，用手狠狠的揉着额，这才瞧见正眼前搁着一双鞋子，蓝缎子的面儿，上面绣着一朵浮云。

“好臭！”苏锦夏一手捏住鼻子，另外一只手将那双鞋子往远处推了推。

“小姐，你没事吧？摔到了哪里，快给碧云瞧瞧！”碧云忙上前把苏锦夏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脸紧张的从她的脸上瞧到她的脚上。

苏锦夏就那么站着，瞪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好奇的瞧着那个光着脚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孩儿。

“小月儿，你长大了，不过却比小时候显得笨了！”男孩儿光着脚走到她的跟前，无视正在为苏锦夏拍着尘土的碧云，径自伸出手来，按在了苏锦夏前额刚刚磕碰到的那个地方：“小月儿，疼吗？”

“刚刚那鞋子是你的？”苏锦夏眨巴了一下眼。

“本想扶你的，可是来不及，只能将鞋子先踢了过去。”小男孩儿指着自己光裸的脚，跟着凑近她，咧着一张嘴问：“臭吧，我两天没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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