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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向光而生（第2页）

可是还来不及把眼泪擦干，把狼狈收起，他又被带去，亲眼见证了祁非的死，甚至还是最重要的推手。

祁非果然是那样，即便愤懑失望，仍旧桀骜明亮，甚至在最后还在保护不知怎么提前回来躲在角落里目睹一切的祁苍。

那个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啊，让他活下去，是不是意味着还给祁非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

当初送到孤儿院时，他留了心思，寻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婴一起送去，桫椤区人命贱得很，一个意外而来的孩子，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惠可靠。

眼看那个母亲眼巴巴看着他手上的钱，在他伸手的霎那迫不及待地一把夺去，随即像丢垃圾一样把孩子往他手里一塞，再没回头，好像终于甩掉一个让她烦忧已久的累赘。

刘伶愣怔地看着怀中还在哇哇哭泣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忽然想起江媛的眼神，眷恋的，深情的，即使悲痛于不得不分离，仍旧是美好的，祝福的。

他想，即便现在老糊涂了，可是他母亲当年既然能拼尽一切把他保下来，一定也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吧。

那是属于母亲的目光。

他舍不得失去，他不想母亲死。

可是他为了救自己的母亲，让两个孩子失去了母亲。

刘伶把她们先后送到了慈心孤儿院，江媛的女儿叫杜丽，后面来的女孩叫小杜丽。

林家的人来这里，带走了小杜丽。

他们带走孩子的时候，为了抹去所有的痕迹，制造了一场大火，造成孤儿院年久失修，漏电失火的假象。

他像是见不得光的鬼一样躲在暗处，把江媛的孩子藏起来，偷梁换柱。

那时他刚刚失去了母亲，没有想象中怨恨林则的背信弃义，他想，大概后半生活着，都是对他的惩罚。

他犯了大错，留着这条命只是为了赎罪，以后数以千计的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稳，他只能是游移世间的鬼而已。

抱着孩子跪坐在母亲墓碑前，他说：“妈，这孩子跟你姓吧，让她代替您看着我，看着我一个个，把那些恶鬼带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土堆上的草随着风的吹拂慢慢摇摆着，像是孱弱的回应。

听到这里，田灵灵忽然把头扭过去靠在周成斯肩膀上，背对着众人。

林清河苦笑着说：“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爱，能舍生忘死，能疯狂到为了对方不顾一切，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不是这样的爱不存在，而是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过我。”

梁浅湾是因为梁瑟，为了自己的野心，林老爷子是为了林氏，为了家业的继承人。

他们都别有所求，却没有人真正爱过他。

事到如今，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谁还记得当时初见，林清河只是躲在角落里的小男孩，羞怯地望着眼前的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只见一个公主一样的女孩站在面前，扶着膝盖弯腰看他，伸出手来，说：“你好啊，我叫江媛。”

林清河仰望着这个高贵美丽如天使一般的女孩，笨拙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像是握住一片雪花一样温柔。

他的偏执，疯狂，占有，筹谋，不过是为了那个女孩能看到他，即便是出于怜悯或仇恨也能给他一个回眸。

她离得太远，于是他就把她从天堂拖入地狱，拖到自己身边，可是仙子坠落凡尘，也仍旧是仙子，而他仍旧俗陋不堪，无论用多少财富掩盖，也填不满自卑造成的巨大塌陷。

从始至终，他的心里都摆脱不掉一个缺爱的小孩，任性妄为，却怎么也无法满足，得不到的宁愿毁掉，却发现在毁掉的那一刻，自己人生就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听见林清河这番话，大家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

同情吗？他明明做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情。

可悲可怜，也可恶可恨。

他不信的东西，也要把别人手中的美好夺来摔得粉碎。

可谓人性极恶。

一片沉默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转，是无尽感慨，是凄冷悲切，是仍未释怀的仇恨和怨愤。

“爸爸，我来得晚了。”在众人注目下，林瑾泰然地走近林清河，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臂，从兜里掏出绢丝手帕，专心致志地给他包扎起来。

“这世上你对不起很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就算所有人都指责你，我也会站在你身边。”林瑾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是我爸爸，无论有没有血缘，无论发生过什么，你都曾养我，爱我，给我一个安身之所，让我在林家长大。“

林清河的嘴角终于染上笑意：”是呵，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一个女儿。“

她爱他，用全身心来爱，是他所期盼的，真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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