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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烦心好。”雪梅笑了笑,不多置喙,挨着卢定芳坐下来给宝宝喂奶:“今年李贵不在家,大石包上的葡萄还没人偷了。”
“是啊,年年他都像防贼一样,今年他不在家,反倒还没人惦记他那架葡萄了。”卢定芳又笑她:“这回你还有口福了,那一架葡萄都是你的了。”
黎书慧帮着两人斗嘴:“今年潘宏不在家,三个娃儿也不热闹了,信好一味就不惦记这些东西,娃儿们也是图好耍,实际有哪个真爱他屋里的葡萄?越防着越有人偷。潘宏先头不是还说不去他大伯那里吗,怎么后来又去啦?”
雪梅道:“他不是一天到晚都谈只喜欢妹妹不喜欢他唛,说大家都偏心,让他到他大伯那里好好受受虐待,那时候他才知道啷个叫偏心。”
幼儿在怀里边吃奶边睁着眼睛四下乱转,黑溜溜的眼珠子配上润白的脸庞尤为可爱,雪梅一面逗弄她,一面又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我像看到王莉也回来了,还是一点没变嘛,她妈一天到晚说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过得如何如何辛苦,看着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反而还觉得越长越乖了。”
卢定芳接过话去:“吃婆婆的饭长给婆婆看,她啷个过得不好啊,她们王莉从小就长得俏,一个王莉,一个忠旭,当姑娘的时候不知道多俏,抻抻条条的,长得又雪白,同一范的姑娘里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黎书慧道:“忠旭也没有以前了,人胖了。”
“姐姐也三十好几了吧?她完全是家里的事磨的,你看她今年,一点没消停,胖是胖了,但模子还在啊,主要还是面色,精神看上去就明显不一样了。”雪梅噼里啪啦吐豆子似的说完又自觉不好,便笑道:“还是二妈屋里人长得好,都抻头,不像我们屋里,男的都瘦得跟竹竿一样,一个个女的还长得五大三粗。”
卢定芳嗔她:“你还说我没把你养好欸,同样是三十好几,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个人,到今朝还长不大。”
“长不大不好啊?长不大你们才不会老唛,你看看像李顺江屋里那样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着好啊?哪个来搭理你?一天到晚跟个哑巴似的,老汉还喜欢喝酒,等他到老了就跟李顺江一样走路都一摇三晃,那样好啊?是噻,把我养得这么胖,哪个女的不要求苗条匀称嘛,我又不像你跟二妈胖瘦都好看,到时候潘运嫌弃我,正好找个有钱的接你们一起去享福嘞。”
她反正嘴皮子是厉害的,虽然不是忠旭那样的乖巧甜蜜,但尤其这样的阴阳怪气愈发惹人又爱又恨,两老太太早让她哄的嘴角直乐了:
“两个娃儿妈的人了说话还是娃儿性子,笑不笑人!硬是没长大一样。”
黎书慧也打趣她:“等着潘运再找一个回来,还给你端茶倒水的人也有了。”
几个妇人在灶房说笑,老张的瞌睡也醒了,来灶房站了会儿,点支烟又端着满满一盆陈谷往外面去,放出去的鸭子中午喂一道食,清点一遍数量,看看它们的活动轨迹,便于傍晚唤它们回家。
“潘运出去那么久,打过电话没有?应该中秋会回来吧。”两箩筐淘过的红苕,在手中一截一截砍成了四个大塑料桶,另外再加两撮箕牛皮菜和红苕藤,那就是一天几头猪的饭量了。两个人手脚快,砍完了猪食黎书慧也不忙其他,仍坐着陪婆媳俩说话。外头知了实在吵人,灶房门口因着几面通透,凉风阵阵,坐那儿乘凉反倒安逸。
“听他意思中秋恐怕也不得回来哟,电话倒是打了两个,还搞得比你这些春种秋收还忙,不晓得他在忙什么,还跟老汉两个人研究的攒劲得很。”
孩子已经在卢定芳怀里睡着了,雪梅嘴馋,坐一旁削甜红苕吃,卢定芳小声道:“生红苕有啷个吃头,吃了光放屁,一天到晚硬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要放嘴里嚼一嚼。”
黎书慧才想起来:“不说还忘了!灶膛里还有几个烧红苕,信欢说要吃烧红苕,中午煮饭放进去的,这会儿肯定好了,再不掏出来糊了,你去掏出来。”
雪梅转身就去,又在门口叫了信欢一起。两个北京二号,三个七十天和一个徐薯二十三号,外面泥巴裹灰乌漆嘛黑,外皮剥开却色泽诱人金黄水润,清甜喷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信欢爱干净,却尤对烧红苕感兴趣,明知道一个红苕一天屁,仍时常惦记,回回吃得津津有味。
馋猫鼻子尖,两人将将剥开皮刚吃上,睡午觉的信友也一蹦一跳的进来了,他可不客气,眼瞧门口那边吃着,眼珠子在屋里转了一圈,灶台上的四个红苕顺手就拿了两个,也慢慢拐到门口坐下,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看着像还好唛,还能跑能跳的,抬起来我看看脚底那个窟窿。”雪梅逗他,他也配合,将其中一个红苕揣怀里,一手拿着吃的那个,一手乖乖拎起脚来给她看。
“这都包好了也看不出来大小啊,欸倒是有点肿了要当心啊,还疼吗?”
信友点头,又拿手比划:“这么大一个洞,流了好多血,现在还是火辣辣的。”
“就躺着不要乱走了。”卢定芳道,又叮嘱黎书慧:“天气热,可不要让他发炎了,小娃儿皮肤嫩。”
黎书慧忍不住发笑:“他一个男娃就算留个疤也是留在脚底怕什么,还乖哟,这回还丁点儿没哭,是要比以前歪点了,小时候一碰到哪儿你看他眼泪花滚的,命像金贵得很一样。”
卢定芳跟着夸赞他:“长大了噻,懂事了,男子汉大丈夫呢,恁点小伤哪至于掉泪花呢。”
“恁小点口子还至于哭,不怕笑死个人啊?这隔肠子还远着呢。”雪梅可就要吓唬他了:“你这啊,现在还是小事,再过几天你看,我看你啷个走得动路,这个烂洞可是好不了的,晚上睡瞌睡蛐蛐儿蝈蝈儿都要往肉里头钻,一块一块的把你身上的肉吃掉,不晓得多疼哟,你爸妈都不在这里,又没人送你回去,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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