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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偃问谢旌:“你衬衫里穿的是什么?”
谢旌觉得她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但还是回了:“汗衫。”
青偃又问:“哪买的?”
谢旌说:“国外。你想说什么?”
青偃说:“这衣服顾家的纺织行能做出来吗?”据她所知,现在的男子大都穿的是短衫,汗衫也是有的,但没大批量生产,也就达不到普及程度。
谢旌明白她的意思,思忖片刻,说道:“能做出来。但有问题,按顾家纺织行的技术,做出来的成本会很高,成本高价格自然也高,普通百姓买不起,对有钱人来说这也不是必需品,可买可不买,两头不讨好。如果非要做,只能引进国外纺织机器,做大批量生产,降低成本和价格。”微微一顿,他又道:“走大批量生产的话,汗衫的成本倒比短衫低。”
谢旌说的,青偃自然也是懂的,这是一条路子,但从引进机器,到老百姓来买,没有个一两年怕是不成。不过,谢旌立的军令状上,反亏为盈时间只有半年,怎么在这半年内完成呢?
青偃想到了叶琬琰,她问谢旌:“琬琰家的纺织机能大批量生产吗?”
“这事我不清楚。”谢旌转头看顾兰兮,问道:“妈,你知道吗?”
顾兰兮回:“可以。叶家去年刚进了一批国外最新的纺织机器,可以做大批量的棉麻布生产。”
青偃又问谢旌:“那你能拿到罗大帅军队的单子吗?”罗大帅就是统管蒲、越、吴、淮四省的江南巡阅使罗彪。
谢旌一听,当即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我拿下军队的单子,转交叶家去生产,利润和叶家分?”
青偃点头:“如果能自己生产,当然利润最高。不过各有利弊吧,自己生产,前期投入会非常大,且如果后续经营出现问题,也会比较被动;而做掮客的问题是,没有自己的生产机器,今年可以找叶家做,但明年叶家可以直接绕过我们,把利润统统吃了,即便叶家不会,这种无本买卖别人也很容易效仿,难以长久。”
青偃说完,见谢旌看她的眼神古里古怪的,以为谢旌不信她,便道:“汗衫这种价廉物美的衣服,以后必然会走入千家万户。走军资推广,是最快的方式。”她知道未来十年,说的肯定没错,问题还是刚她抛出的:“可是,罗大帅的军需物资肯定是专人提供,能抢下单子吗?还有,如果可以抢下单子,现在已经五月份了,赶夏装是否来得及?”
谢旌没开口,倒是顾兰兮说话了,她先回了第二个问题:“南城夏季长,军装端午后才发,如果现在拿下单子,三班倒赶工,可以完成。不过——”她转而回答青偃的第一个问题:“据我所知,罗大帅的军装是亲戚在做,谢旌,你要从人家口袋里把这个单子挖过来,不容易吧?更何况,也许人家现在已经在做了。”
谢旌笑了笑,说道:“为了老谢军队的军装,顾家特地在江城开了一个纺织厂,不计成本,只管老谢满意。罗大帅可没顾家这个后援,他做军装是要付钱的,但以他的财力,撑破天也就付点布料费,再好的亲戚干这个也没什么油水,你倒人家愿意啊?”
“话又说回来,做短衫的话,布料费加人工费确实没什么钱赚,可如果大机器生产汗衫,汗衫成本可以压得很低,倒是能榨出点油水来。我要求不高,只要够顾家在南城的这家纺织行盈利就行。”
“至于做没做,也不是个问题。没做,那最好,做了话,也肯定没做完,不供应军队,他们可以去店里卖啊,顶着罗大帅专供这个头衔,还怕卖不出个好价钱?”
谢旌笑眯眯地对青偃说:“这桩无本买卖,我做了。傅青偃,你这脑子,做土匪真是浪费了,该经商啊!”
青偃懒得回话。她也知道经商才是王道,这不摸着石头过河吗?
顾兰兮又道:“既然要做罗大帅的生意,那礼拜六罗大帅的五十大寿,你们跟我一起去拜寿吧。”
谢旌笑道:“好啊。妈,你既然帮忙了,那再帮我约下叶叔呗,越快越好。”
顾兰兮白了他一眼:“好好好,你谢大少吩咐的事,我敢不做吗?”偏过头,立马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傅副官,你吃完了吗?”
青偃说吃好了。
顾兰兮笑道:“那跟我去我房里走一趟吧。”
青偃还没说话,谢旌已经开了口:“去干什么?”
顾兰兮越发觉得他这个儿子有时候聪明得要死,有时候笨得她牙痒痒,她难道会吃了傅青偃不成?再说了,就傅青偃这身手,她敢吃她吗?
“我们就说些女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顾兰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青偃倒没多想,跟着顾兰兮来到了她的住处。
顾兰兮让下人搬出两个箱子来,箱子一打开,满满当当都是各式各样的衣服。
青偃问:“夫人需要我做什么?”
顾兰兮笑道:“前两天我整理房间,理出不少年轻时候的衣服来。说出来怕你不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的,穿着西装长裤到处跑的。傅副官,你要不嫌弃,就送你吧。我看着都挺新的,搁我这浪费了。”
青偃没料到顾兰兮叫她来,竟是要送她衣服,有些受宠若惊:“夫人客气了!夫人送我衣服,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嫌弃呢?”
跟顾兰兮相处了这些日子,青偃觉得她在江城和南城完全两个样。江城时,她是督理太太,威严又高雅,可来了南城却不一样了,像脱下身上厚厚的盔甲,她成了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平日里就骂骂谢旌,不过在她身上,却连一个重字都没说过。
也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奇怪。她一个谢家的副官,在他们这些阔太太、大少爷眼里,也就是个下人,谁家待个下人这么客气的?即便她救过谢明承救过谢家,也即便顾兰兮和谢旌都是受过西方教育思想新派的,但不至于吧?
她总觉得,顾兰兮待她,不像待下人,倒像待家人——
“你不嫌弃就好,那我让人把衣服搬你房间里去,你自己挑吧,能穿的就穿,不能穿的,随你处置吧。”
“都送我啊?”青偃一惊,这两大箱呢,她从小到大加起来,也没这么多衣服!
顾兰兮脸上很是惆怅:“不送你,我也穿不了呀。”
“那——谢谢夫人了。”青偃只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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