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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的春天,到处都洋溢着跨世纪的气氛。
这是小广来C市的第10个年头。
10年,多少感慨在其中。
本来一过完年钱武进差不多就想回龙源去,等了几天,等市长冯广田从北京回来,钱武进上门拜了年,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走出了冯家,前后不到三分钟。
为了这三分钟,钱武进等了三天。
钱武进知道,市长很不喜欢在家里谈工作,市长夫人喜欢安静,市长孩子也要学习,所以,一般的干部是不会随便敲小广的家门的,包括上了级别的干部。像钱武进这样能在小广家坐三分钟,算是很高的待遇了,同样是县委书记,东方县委书记鲍国鸿一分钟也没坐,提着两只土鸭子,站在门口,交给刘馨,就说再见了。
上领导家的门就这样,得先掂掂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分量,以及两人真正的心灵距离,这些和在领导家停留的时间长短完全成正比。
鲍国鸿总是表现出自己和小广很熟的样子,但他心里清楚,冯市长看起来笑容满面,但内心对自己还不是完全的接受,从工作角度上看,冯市长会用我鲍国鸿,但不一定会把我当成私人朋友。
这就是鲍国鸿最神伤的心事。
能担任东方县委书记,是冯市长的举荐和提携,这证明冯市长并不厌恶自己,可,每当自己想和冯市长走的更近的时候,冯市长那边却自然而然的和自己保持着距离。鲍国鸿总会拿冯市长和敖务农做比较,同样是市长,同样是深受市长的重用,自己可以和敖务农做任何事,但是和冯市长,别说那些香艳的节目,哪怕是最健康的足疗鲍国鸿都不敢发出邀请。
在广大**层干部看来,冯市长非常随便,可以在农**家吃饭,可以抱着农**满脸鼻涕的小娃亲两口,可以和普通干部说笑。但在鲍国鸿这样的担任一定职务的干部面前,冯市长的随和背后,隐然蕴藏着极大的威信。正是这种威信,让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鲍国鸿看到小广,别说吹牛开玩笑,就连说话嗓门也要小许多。
小广从肖老书记家拜年回到家,听说鲍国鸿放下两只鸭子,连家门都没进就走了,心里也不平静。小广也发现,鲍国鸿去东方县担任书记后,每次看到自己都觉得特别胆怯。这是为什么呢?小广也考虑过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他这个县委书记是我举荐的?如果是因为这个,那大没必要,就算是我举荐的,你光明正大的做好自己的工作,没必要对我过于恭敬啊。
或者,小广想,是不是自己内心潜意识里的确是排斥鲍国鸿的?
想到这点,小广心里陡然间沉重起来。
因为这个问题,正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想面对却又想回避的。
小广反思着自己这10年走过的路,刚来C市的时候意气风发,飘逸洒脱,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也经历了许多风雨,难道自己真的变得城府深沉了?
有些干部,有些同志,是不是自己可以保持着距离?为什么要保持,是担心被伤害,还是瞧不起人?或者,自己开始端官架子了?应该不会啊,自己和曹丰、铁男都是兄弟相称啊。
小广继续反省着自己。
“鲍书记,新年好,给你拜年了,我广田啊。”小广似乎想通了很多,决定主动打个电话。
“市长您好,您好,新年好。”鲍国鸿兴奋的说道。刚想说我到您家拜年,您不再,之类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鲍国鸿知道,如果那样说,表面上看自己是表达了敬意表达了没见到市长的遗憾,可,也难免表达出一丝“领导不该出门”的可能产生歧义的意思。
小广说:“我刚回家,就听说你来过了,不好意思啊,刚出去了下,没能接待你。”
听到小广这样说,鲍国鸿心里暗自庆幸,如果自己刚才开口说那句话,现在看来,明显是多余的。人啊,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是件多么好的事情啊。
“没关系的,我就是提了两只鸭子,您熟悉东方的情况,东方鸭子很有名的。”鲍国鸿闲聊着。
小广沉吟了一声,鲍国鸿就更加安静了。
“国鸿。”小广称呼着鲍的名字,显得很亲切。“晚上有空吗?”
“有,有。”鲍国鸿几乎一秒没耽误就应着。
“这样的,国鸿,省里来了几个朋友,晚上我请他们吃饭,你看是否方便,一起来吃,其他谁也没叫。”
“哦,好,好!”鲍国鸿兴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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