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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桃代（第2页）

“实际上，有件事情你应该知道，我想你知道了之后就不会还那么认为。”段泽晨冷着脸，谨慎地说道。

“什么事？”

“英语版本的事，那边是埋藏祸心的，他们根本不在意有没有英语版本，哪怕已经付了一些钱，他们在意的是我，或者别人，或者干脆就是报复杨总。那位常勇，他暗中唆使我由黑铁纪离职创业，带着代码走。我拒绝了，但我也是才想到，如果他们又找了别人呢？比如袁宝庆。代码当然是在我电脑上，但只要十分钟我不在，袁宝庆就可以拷贝走所有东西。是别人的话难度大得多，非得要深更半夜来才行了。”段泽晨眼睛里像是闪着寒光。

耿天满脸幽暗地望着段泽晨，好像看着个不认识的人，“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对不起，这件事本来在一开始我就该拒绝，但我好奇后面会怎么发展，就跟对方周旋了几回，所以我才知道。”段泽晨既严肃，又有些羞愧。

“好吧，我原谅你了。”耿天沉默了一会，“我同意你说的，那件事我们最好不上报，假装没那件事。”

“这件事也不能说。”段泽晨飞快地接道。

第二天两人一同到公司加班，不过是预备着光盘厂那边有什么问题解决；中午时杨沛然心事重重地来到公司，见两人都在，询问了几句，说把借用耿天一下，把她带到海淀区学院南路《电脑游戏》周刊的编辑部，在这儿请柯斌为耿天做一个现场专访，除了周刊的记者之外，还有北青报的记者一起。

“按老廖意见，我们要在周刊上发布一个广告，呼吁玩家们看到《血狮》的伪正版，首先不要买，而且往当地工商局打举报电话；昨晚上老廖说他联络了北京六七家游戏公司，大伙儿联袂发个声明，以中国游戏行业各界的名义呼吁玩家抵制盗版，抵制伪正版，这样我们就不用自己投这个广告，能省几千块钱。你这个专访除了采访计划里提到的这些问题之外，要专门提到《血狮》出了伪正版，呼吁拥趸们抵制的话题。卖卖惨，说我们多可怜，工资都快要发不出了。”在去程的车上杨沛然给耿天这样交待。

耿天觉得这些没什么不对，点头答应，一边看杨沛然给她的采访打印稿，尽量记住他批注要回答的要点。

“玩儿盗版的人，祝愿他们永远都那副穷酸样儿，活该一辈子都玩不起正版。”杨沛然冷不丁地说，带着要溢出来的恨意。

耿天打了个寒战，偷偷看杨沛然一眼，他还是他，只是满是愤懑在脸上，背下的内容顿时忘记了大半。

《电脑游戏》周刊编辑部的会客室有两位记者等着她，甚至还有一台三脚架架着的摄像机对着她坐的位置。这是杨沛然没交代过的，耿天又羞又急，脸涨红了坐下，手不知道搁哪儿，眼睛不知朝哪儿看。还是摄像机后面的记者走过来教她怎么坐，怎么放手，说话的时候脸冲着什么方向。

“我们是北京电视台的，刘台让我们来采访，这是个大事儿，也许能上新闻联播。”记者笑嘻嘻地对耿天说。

耿天脑子里嗡的一下，口干舌燥。等柯斌和余雷在她面前坐下，轮番地发问，站在摄像机后的记者也提了两个问题，耿天开始还记得杨沛然纸上的答案，后来便不记得，飞快地思索按自己想法回答，也算口齿清楚，意思完整。

“最后一个问题，”柯斌低头看了一眼稿子，抬起头来说道：“《血狮》同样也会遇到盗版的狙击，你作为主策划，对于自己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孩子’被盗版，你有什么样的看法？”

这个问题并不在联合采访的稿纸上，大约进来之前杨沛然再单独交代给柯斌的，免得自己忘记了，耿天这样想。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是对的，不消杨沛然提到，他没能写在稿纸上是最好的。

“这是当然的，每个好的游戏都会受到盗版的冲击，或大或小，”耿天说道，她想起杨沛然脸上的怨艾之气，想到段泽晨的不安，以及她自进入这个行业以来所有耳濡目染，毫无疑问，她必将回答得合乎行业的利益，“我当然要呼吁，请喜欢我们游戏的玩家都尽可能支持正版，尽可能，这是我唯一要说的。”

她本来希望就这么结束了，但柯斌这次和之前所有问题都不同，追问了一句：“对那些确实不会买《血狮》正版的玩家，始终都保持着玩盗版的心态的玩家，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

耿天犹豫了一下，想起杨沛然说的，我希望他们去死——他其实没这么说，但说另一句话时的神情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游戏软件定价都不便宜，本来因为买的人少，所以定价才比较贵的，如果卖的人多，定价就会便宜下来。这是个理想的反馈机制，但实际上做不到，不论是宏观还是微观都做不到。所以定价肯定会偏高，在这种情况下……”她说到这里停下，看看摄影机镜头，这是摄影记者要她不可看的位置，正对摄像机有另一个视觉的参照点；轻轻摇头，决定继续说下去，“我不会怪那些人，因为我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我自己也用盗版，因为我既想玩得更多，又花不起那么多钱。”

柯斌闻到血腥味，飞快地继续问道：“你这实质上是在鼓励盗版用户，不然我该怎么理解呢？”说着他看看两边的新闻同仁。

“不能说是鼓励吧，或许称之为‘理解’比较好？”耿天语气试探地答，得了柯斌的颔首之后继续，“我是《血狮》这款产品的研发者之一，在这个项目上工作了十二个月，投资方投了很多钱进来，我们都需要得到合理的回报，可能比合理稍多一点，我不知道，这不言而喻，这是我们的期望。但期望归期望，这是一块新的土地，生态上还没有建立起来，这是个客观现实，也许这个市场只有一万个肯付费的玩家，那我们期望收每个人两百块，这样我们才有得赚，但我们的产品合乎两百块钱的品质吗？也许对一些人来说是达得到的，但对于那些觉得达不到的人们呢？他们也同样付了两百块钱，但他们觉得不满意，下次就不肯付钱了。在严格的必须消费正版的规则下，每个新的产品其实都是在不断地劣化这块土地，使这块土地再也不剩下一个有意愿的消费者。”

两名文字记者都有些张口结舌，摄影记者冲着耿天伸了个大拇指。

“所以，没关系，我，只是我，我个人，接受会有很多玩家买盗版，包括《血狮》的盗版的情况，我不会在情感上要求他们不论是应该也好，必须也好，必须买正版，不，我接受所有的结果。”耿天接着说，轻轻摇头，知道自己是在给杨沛然唱不自觉的反调，而这段采访当然可能会被掐掉。

“你说的其实是，这是个有关方面对盗版管控的问题，而不是玩家道德自律的问题，对吗？”柯斌问道，他是个有经验的记者，洞悉了商业报道的真相，必要的时候懂得为被采访者提供台阶下。

“我希望，喜欢游戏的人们玩得起游戏，也愿意付钱。”耿天说道，也差不离地回到正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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