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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反抗（第1页）

张怀民一手举着一付《血狮》的易拉宝海报，一手揽着一盆植物，从众目环视的签到处前大大方方走过去，像个布置会场的工作人员，其实那两样东西就摆在酒店一楼货梯外。进到会场中他放下易拉宝和植物，像在会场里做最后布置的工作人员一样假作忙碌地游走，同时尽量避开和其他人接触，保持和任何人十米以上的距离。游走过程中他确认主席台右边不远处的防火门是开着的，从那儿往下走只要推开一楼虚掩着的门，就能回到开放空间去。这使他先前进来的方式显得笨拙，同时也让他拟定好了离开的策略。

在会场中他确认了用于演示的电脑和会场中央的大投影仪联结的走线，演示开始之前他可以藏在主席台右边前方的一根立柱的后面，待主持人提示进入游戏演示环节时，他可以一个健步地冲过去，站在台下伸手将将电脑机箱后面的连接线够着剪断。他裤兜里藏着一把剪刀，来时才在超市里买的。他实际上脖子前面挂着口罩，过签到处时已经知道毫无必要，守在门口的人没人认识他，所以他早就把口罩摘了下来，预备了但没用上，到会场中就更用不上。

陆续有人由外面进来，在主席台前面的坐席区坐下，一会儿就坐得快要满了。主持人在台上试音，试音过后，扩音器开始播放摇滚。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张怀民站在防火门的内侧，像是守门人一样，双手交束在前，像是在走神，实际盯着场中的动静。

主席台上的六七八椅子陆续地有人坐进去，张怀民看见谢伟瀚与谢峰一起上台，彭欢跟在他们身后。谢伟瀚坐上签约台的位置，谢峰陪着彭欢到电脑前坐下，两人交头耳语。彭欢身穿白色长裙，这时刻显得格外早，也格外冷，不知道她就这么穿着从宿舍来，还是到酒店才换的裙子。

谢伟瀚猛地由椅子站起来，快步迎到台下，接引者几位人士上台，为他们指点席位，待那几个坐下之后他才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张怀民正觉得都差不多，主席台上和台下都坐得接近满，签约会就要开始了；忽见入口处猛地涌进许多人，叽叽喳喳而纷乱地一直走到主席台前不远处两边停下，站着围成了一道好似月牙形的圆弧，一下子把张怀民给挡在了外面。从年龄和样子看这些人显然并非业内人士，而是一般玩家，既群情踊跃，又小心翼翼地遵从着工作人员的吩咐。

“这是怎么个意思？”他内心嘟囔着，飞快地思索了一下，想到这大概是谢伟瀚觉得现场的人不够多，不够热烈，为了拍照效果好而网开一面，把围在外面的玩家放进来了一部分以壮行色，这是容易理解的；同时觉得这变化对自己其实是有利的，这样他可以混在人群中，其实距离剪线的位置更近，起了混乱之后也更容易逃脱。

他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由后面奋力挤到人群前面，有人抱怨乃至推他也不管不顾，到了最前面，微微地侧着身；原来人们停住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拉了立柱警戒线。

挤迫中一样东西先是贴在他腹部，一下子抽离走，张怀民稍微吃惊，低头一看，原来是身前站着的一个年轻女子，将她自己挎着包由后挪到了身前，一边回头瞪了他一眼。张怀民一下子明白过来，那女子是把自己当作乘乱要偷东西的小贼了，心头不由得奎闷；接着不由心头一震，觉得那女子样貌甜美，令他遐想，这还在其次，尤其觉得那女子自己认得一般。

他恍惚了一下，知道这只是心里觉得的“好像”，自己之前绝没见过她，如果见过这样的年轻女子，绝不至于一下子想不起；倒不如说是他自己一下子爱上了这女子，潜意识却给了似曾相识的错觉，他可以为这瞬间，为她的眼神和容貌写一千行赞美的诗，以及一万行诗来描述自己的卑微和乞怜，以及这之间的爱。

这实在不是时候，他想到，就在半小时一小时之后，自己就会越过警戒线，冲到前面去剪断投影仪的数据连线，也许别人看不清楚，这年轻女子绝对会看得再清楚也没有。她会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本身热爱游戏，对《血狮》有极高的热情，而自己行的是破坏的事。这让他为难和踌躇，一方面，在这年轻女子面前破坏《血狮》的发布在她看来无疑是邪恶的坏人，另一方面阻止《血狮》发布的必要性又更具体地升高了。

主席台两边的扩音器一再循坏地播放《一无所有》，只是声音调得小了，主持人上台又试了一回音，但会议仍然还没开始。

“今天《血狮》游戏是不会演示的，他们其实已经内定好了，游戏要回炉重制。”张怀民身体前倾，在那女子耳边说道。

那女子吃惊地侧过头看他，“你说什么？”

张怀民又重说了一遍，那女子脸上既失望，又不信，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这很快就会发生，你先看今天会不会演示游戏，这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就该宣布游戏发布延期了。”张怀民说道，心里面有些迷糊，不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没意思。”女子鼻子里哼一声，转过头去仍然望着台上。张怀民能分明地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冷冷的，好像知道自己是个搭讪她什么话都说得出的骗子，而她望着台上不论何处，眼神温暖，甚至是热烈的。自己接着将去剪线的行为，或许会比骗子要好一点儿，但仍然是不可理喻的疯子。如果自己此刻是坐在彭欢的位置就好了，可要是在那个位置上自己不可能看见这个女子；以及接下来的局面会同样疯狂，而她会为这个游戏烂得不可能更烂的状况而伤心失望。

他承认，愿意承认，这是个不论如何都处理不好的局面了，灰心地叹息。

“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张怀民哆嗦着问道，浑身发冷。

年轻女子听见了，轻轻摇头，甚至懒得回过头来看他，也不回答。

“我没任何恶意，只想知道你的名字。”他接着毫无逻辑，乞怜地说道。

女子犹豫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我姓萧，一个小行政。”她眼神比刚刚温暖一些，肯定自己这么做似的轻轻点头，“看在你也是个玩家的份上。”

张怀民心脏猛地泵了许多血到头顶，他觉得自己好像的的确确见过她，她的确姓萧，可除了这个还是想不起什么，他想到自己该庆幸她已经对自己化了坚冰，不该祈求得更多；接下来他要做的更有了坚定的理由，不论是从正还是反的意义上。

“多谢。”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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